正文  二 獨倚樓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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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村看著樓下的白衣人,心裏泛起點點漣漪,似在期待什麼,又像別的,說不清道不明。如果那些人真的是你殺的,我該拿你怎麼辦?幸村為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暗自撇眉,平時自己可是殺伐果斷,絕不猶豫,現在是怎麼了,僅僅是見過一麵的人,就變得這樣猶豫不決,果然還是因為最近幾年懈怠了嗎?為了母親的事,真是累呢。不二周助,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豎箜篌,十八弦,靠柄一弦有十品,共二十八字,備四組音。彈時於中低二部則用二手複抱彈之,高音部則左捺品右彈弦,輪指夾彈皆可加入。弦分大中小三種,靠柄之一弦尤小。上拴於柄槽中之活軫,下拴於小音板。此音板可升高弦音一度,並有吟猱之作用。音量琵琶大一倍。置於桌上彈之。
    不二麵前的箜篌,正是用百年的晏心樹製成,上麵塗抹了一層紅漆,大約四尺高,底長一尺多,寬三寸。琴首為凹螺旋形。角形曲木上置有紅木製提琴式弦軸二十一個。張有兩種粗細的絲弦二十一條,弦的上端從曲木中間通過、纏繞於弦軸上,弦下端係於琴箱右側下方的二十一個紅木縛弦上。靠高音弦一側的曲木下端,置有一塊烏木製按弦指板,上嵌九個銅品。底座髹黑漆,描繪金龍,琴柱為罩金描飾龍紋。演奏時需置於桌上,雙手抱彈。
    不二看著眼前的箜篌,臉上的笑意加深。每次對著它,好像都不能自已呢,心情就會變好,這是一種神奇的牽引。附手撫摸著箜篌,上麵的龍紋深深淺淺。雖然龍紋是皇家的標誌,但是箜篌自現世以來,各國皇帝都有默契的統一決定箜篌上能刻龍紋,由此,箜篌有一半也是皇家的樂器,這明月樓,才會天下聞名。
    慢慢閉上眼,“叮”的一聲響徹整個明月樓,使每個人的心都隨著這聲音顫了顫,不二用手輕輕撥弄了下琴弦,隨即完美的樂聲流瀉出來,是一曲《湘妃竹》
    吳絲蜀桐張高秋,空山凝雲頹不流。
    霧斂澄江,煙消藍光碧。
    彤霞襯遙天,掩映斷續,半空殘月。
    孤村望處人寂寞,聞釣叟、甚處一聲羌笛。
    九疑山畔才雨過,斑竹作、血痕添色。
    感行客。翻思故國,恨因循阻隔。路久沈消息。
    正老鬆枯柏情如織。聞野猿啼,愁聽得。
    見釣舟初山,芙蓉渡頭,鴛鴦灘側。
    幹名利祿終無益。念歲歲間阻,迢迢紫陌。
    翠蛾嬌豔,從別後經今,花開柳拆傷魂魄。
    利名牽役。又爭忍、把光景拋擲。
    (——《輪台子》柳永)
    幸村睜大了眼睛,看著台上的白衣人,他在用心彈著,臉上在微笑著,樂聲很美,可是幸村聽出了一絲悲傷,不是湘妃竹曲子的憂傷,是不二身上散發的憂傷。他好像看到了不二在流淚,令人心痛。這是個很可怕的想法,他被這個名為不二周助的人迷惑了,看不真切,卻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哪裏,在做什麼。這是幸村聽母親彈奏箜篌時所沒有的感覺。
    不二開始彈得很慢,音律清晰,把人們帶入了音樂中,真真切切的感受著。漸漸地,音調高了起來,不二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快速的來回撥弄著,音樂急促起來,眾人的心也提起來了,隻見不二彈奏的指法不停的變換,留下一層接一層的影子。
    這是…幸村聽母親說過,箜篌的指法變幻多端,其中熙露指、律鸞指和鳳凰指最為出神入化,是彈奏中的上等指法,也最難學,出自青國樂師不二氏族,並不外傳。母親有幸學得熙露指,卻不能更進一步,這也是她最大的遺憾。看台上白衣人的指法,明顯比母親的熙露指更高一籌,是律鸞指。
    而且他姓氏不二,難怪……
    音樂漸漸進入尾聲,慢慢的停下。但是到這個時候,眾人還沒清醒過來,他們耳邊還在一遍遍地回蕩著湘妃竹,這就是傳說中的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不二站起身,緩緩退而下。子依趕緊拿了件白袍給不二披上,一起走上三樓不二的臥房。
    待眾人回神時,台上早已不見了不二的影子,隻剩下華麗的箜篌迎風獨立…
    禦紫城漸漸恢複了喧鬧,明月樓裏的笑聲也響起來了,似乎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眾人該幹嘛幹嘛去了。
    “雅治。”幸村向仁王輕聲喊道。什麼?仁王還是一臉迷惑,但看到幸村的眼神,馬上起身走出了竹雲間,向樓下走去。
    “玄一郎,你們在這裏等我一下吧。”幸村微笑著看著真田和柳生。
    柳生遲疑了下,想要說什麼卻被真田攔住了,隻見真田輕輕的搖了搖頭。兩人知道幸存已經打定了主意,隻好同意。
    說罷,幸村緩步隨仁王之後走出竹雲間。留下真田和柳生默默無言地喝著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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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樓憐月居
    “公子,今晚怎的不去後院賞月了?”子依扶著不二回到憐月居,才發現今天的主子有些奇怪呐。
    “今晚是缺月,沒什麼好賞的。”不二淡淡的回道,來到木桌前慢慢坐下。
    “可是公子以往不管是圓月還是缺月都要去啊,今天,是怎麼了?”子依好奇道。
    看著子依明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的,不二漸漸停止了笑容,“子依,不要裝傻。”
    子依一愣,心裏微微有些失落,果然,公子還是不相信我…“好啦好啦,公子不想說就不說了…”
    “最近,那些人還在嗎?”不二忽然問道。
    子依知道公子說的那些人是誰,可是以前都不在意的,正奇怪公子為什麼問這個,就看到不二凝重的臉龐,不自覺的回答道,“不在了,聽說是冰帝發生了什麼事,上頭把他們都調去冰帝了,說是最近這邊沒什麼情況,等冰帝的事了結了,會回來的。”
    不二聽到這些話,臉色緩和下來,又重新笑了起來,“這樣啊…”
    “公子,怎麼了?”
    “沒事。”不二心不在焉的回道。
    子依看到不二詭異的笑容,打了個冷顫,都五月了,怎麼還這麼冷呢?子依趕緊倒了杯熱茶,一口喝下去,卻被自己沏的茶燙的哇哇大叫起來,而公子還沒什麼反應,子依愁苦地看著自己倒的茶,燙死了~果然自作孽不可活啊…嗚嗚嗚…
    怎麼可能會沒事呢?兩年的時光,可不是白等的,是不是?立海的…幸村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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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不二公子住的是憐月居,這邊請。”幸村正想不二的房間在哪,就看見一個丫鬟打扮的人來到她麵前,知道是雅治的事辦成了,臉上漾起溫柔的笑。微點頭,示意她可以帶路了。
    丫鬟紅了臉頰低下頭,心道,這位公子可真俊。
    幸村跟著丫鬟向不二的憐月居走去。路過幾個房間都聽到了令人臉紅心跳的呻吟聲,眼眸微斂,卻見那丫鬟好像習以為常的低著頭走著,心裏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這裏是明月樓,他不應該忘記的。
    “公子,到了。”筠兒停下腳步,站在一間樸素的房間前,“這是不二公子的憐月居,奴婢告退了。”
    幸村也停下來,向筠兒點頭,“多謝。”待筠兒走後,幸村微抬頭,看到門簷上寫著憐月居三個字,斂下心神,抬手。
    敲門聲響起,子依驚訝的看向門口。雖然公子平日裏平易近人,很受別人喜歡,但這麼晚了,還有誰會找公子呢?子依看向不二,隻見不二悠然自得地用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有節奏的敲著桌子,笑的神秘莫測,子依隻好去開門。
    會不會是蘇媽媽?肯定又出了什麼岔子,來找公子解決。“媽媽,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子依一邊開門一邊說道,但在看到外麵的人聲音戛然而止。“公子,你…”門外正是幸村。
    幸村笑的溫柔,“我是來找你們不二公子的。”
    “可是,公子今晚不接客啊。”子依奇怪,公子都有一年多沒接客了,怎麼還有人敢來,而且還是這麼好看的一個人…
    “我已經和蘇媽媽說了。”
    子依默然,又來一個不怕死的人了,隻是,公子也要受苦呀,該怎麼辦,讓他進還是不讓呢?子依糾結中…
    “子依,讓他進來吧。”這時,屋內的不二發話了,子依應聲後退,讓幸村進來。
    幸村踏進憐月居,一瞬間睜大了眼睛。在那白衣人的旁邊,有一個一人高的…鳳首箜篌!鳳首箜篌與豎箜篌同屬一種箜篌,卻在材料上相差甚遠。鳳首箜篌需一千年的晏心樹製成,且製作極為精細,可以說是箜篌裏最上等的一種,隻是至今留下的鳳首箜篌所剩無幾,就算有也是被收藏在皇宮裏,這個不二竟然有…幸村對不二的身份更加確定了。
    “在下柳蓮二,久聞不二公子大名。”幸村優雅地抱拳,走到不二麵前的桌子旁,坐下。
    不二看著幸村俊雅的臉龐和溫柔的笑容,還有那一身掩不住的貴氣,臉上笑的更加燦爛。“柳公子今晚找不二所為何事?”
    “隻是聽說不二公子擅箜篌,在下也略懂一些音律,想與不二公子談談而已。”
    “是嗎?子依,還愣在那兒幹嘛?看茶。”不二盯著幸村,複又向子依喊道。
    “是,公子。”子依趕緊上前,取出茶杯,給幸村倒了杯茶。
    “請柳公子指教。”不二停下敲著桌子的手,端起自己的茶淺綴了口。
    幸村笑著說道,“指教倒不敢,隻是有一事不明。”
    “何事?”
    “不二公子,怎會有鳳首箜篌?”
    “為何不能有?”
    “那是皇室之物,不二公子一介青樓小倌,莫不是識得皇親貴族,才能得到此物?”
    聽到最不願聽得字眼,不二笑意頓無,一直彎著的眼眸微睜,藍光流瀉,盡是冷漠。倒是把幸村給震住了。“柳公子話中有話,隻可惜不二才疏學淺,聽不太明白,還請柳公子明示。”
    自知說了不該說的話,幸村暗自懊惱,定下心神。“是蓮二失禮了,蓮二聽聞青國不二氏族樂律天下第一,而不二公子也姓不二,這其中……”
    “不錯,不二周助確是不二家族中人,但想必柳公子也聽說了,兩年前不二一族因一場大火,全族滅亡,不二僥幸逃離那場大火,從此流落風塵。這鳳首箜篌,是家族托我保護,才會在此。如此,柳公子算是明了?”
    “蓮二冒昧,害公子回首傷心往事。”
    “嗬…過去了,就過去了。”
    幸村若有所思的看著不二,不像騙人,但他還是不信,他的身份如斯簡單,既是出自不二一族,那他的律鸞指,也有了個說法。
    “柳公子來不二這兒,就是為了問這麼個無關大雅的事?”
    “倒也不是,方才聽不二公子一曲,使蓮二眼界大開。蓮二略懂樂律,隻是每次彈琴,都不能入心,似是掌握了些什麼,卻又不是,還請不二公子請教。”
    “柳公子知曉自己的問題,想必也是知道如何解決。”
    “這…還真是不知道。蓮二著實愚昧。”
    不二驚訝的看了他一眼,悠悠道,“或是,柳公子有何煩心事?”
    “如此倒好,恐怕蓮二的煩心事不比不二公子的,談何說起呢?”
    “那麼,柳公子,真正釋懷了,才會入心。”
    “如何釋懷?”
    “這就看柳公子自己了。”
    “嗬,今夜月色正濃,不如不二公子與蓮二飲一杯?”幸村或許是想明白了,又或不是。罷了,他也並不是真的不明白,隻是眼前的白衣人,更需要釋懷才對。
    “好啊,子依,拿酒來。”
    “是。”子依應道,從櫃子裏拿出一壇好酒,給二人滿上,便退了出去。
    兩人相見如故,酒過三巡,都有些醉了。
    不二倚窗而望,吐氣如蘭。“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輕輕吐出這一句詩,他似真醉了般閉上眼。心底淡淡的憂傷揮之不去。
    幸村不知怎的有些心疼眼前的人兒,那憂傷,是他觸摸不到的。
    突然,不二毫無征兆地向後倒了下來,幸村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滿心的焦急,在看到白衣人熟睡的臉龐,漸漸淡去。幸村無奈地笑了笑,隻好抱起不二,輕柔的放在了臥榻上。替他蓋好被褥,幸村想起身離開,卻被一隻手拉住了,是不二。
    “不要走。”呢喃得幾乎聽不見,可是幸村聽見了。一瞬間的錯愕,被心底莫名的歡喜代替。雖然不知道你夢見了什麼,但,我不會走。
    幸村坐在床邊,拉著不二的手,安靜的看著他的睡顏。隻是第一次見麵,就被你迷住了,往後,該怎麼辦呢?俯身,幸村在不二唇邊落下輕柔的吻,安心睡吧。
    不二周助不是沒有戒心的人,不會沒有防備。事實上,他處處都在防備,用微笑當做麵具,用柔弱當做利劍。在明月樓,他知道不能對男人放下戒心,如若放下了,最後受傷的是自己。可是,今夜,他或許是累了,乏了,才會在紫發之人麵前睡下,毫無防備。
    唇邊的溫暖還在,這個他第一次見的人,讓他不自覺的放下防備。沒有理由的相信。這個幹淨的人,不會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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