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陽就是個虛弱的老人。投射出裝腔作勢的陽光，根本敵不過冷風輕輕地一吹。陽光打在臉上，溫暖不了身體，也暖不了心。
    女孩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王軒僵硬著身體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驚醒懷裏恬靜沉睡的女孩。她的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嘴角卻掛著微笑。她該是夢到快樂的事情了吧。他想。要是她能夠一直這麼快樂，像在夢裏一樣，就好了。不管以什麼身份，我一定會讓她快樂的。
    地球慢慢地按照固定的規律轉動著，王軒看著自己的影子一點點變幻。眼皮也慢慢沉重。
    沉睡的女孩伸手抓著什麼，他忙把手遞過去。被她一把抓住。
    女孩抱著男孩的手臂，輕輕蹭了蹭，然後緊緊抱住。這是她多年來的習慣。她永遠不知道，潛意識的自己有多麼可愛誘人。
    男孩帶著微笑，也漸漸地進入了睡眠。
    偽裝得太久，那個虛假的自己早就變成了真正的自己。原來那個真實的自己呢？或許早就在成長的路上，丟掉了。
    我們不能悲傷也來不及悲傷。成長是不能回頭的旅程。我們總會在路上丟失一些東西，作為補償，當然也會得到一些東西。區別隻是，丟掉的是不是沒用的，得到的是不是想要的。
    ========
    “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進來！”
    偌大的房間裏，一床紫色被子絢爛奪目。緊閉的窗簾透不進一絲絲的陽光。它把房間裏外隔成了兩個世界，就像床上的人兒。
    程鴦鴦幾近崩潰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好幾天。不論父母怎麼問她，她就是隻字不言。也不讓父母請醫生找警察。他們拿她沒轍，隻能偶爾進來看看她，又悄悄出去。進去送飯的時候，偶爾嚐試著和她說幾句話，卻隻能遭受到她無情的驅趕。他們很擔心，卻又無能為力。
    “鴦鴦，該吃午飯了。”程鴦鴦的媽媽端著飯菜，上身微微前傾，小心翼翼地說話。
    “不用了，我沒胃口。”程鴦鴦將自己的整個身體湮在被子裏，不留一絲絲空隙。
    “孩子，你就吃點吧。你這樣子，媽媽很擔心啊。”將碗筷輕放在床頭櫃上，程媽放輕腳步，躡手躡腳地靠近床沿。
    “別過來。你先出去吧，媽。”程鴦鴦的聲音透過厚重的被子傳出來，變得微弱，深重。
    “鴦鴦。。。。。。”程媽用手觸碰到被子，試圖拉開阻隔母女兩的最後一道障礙。
    “不！不要過來阿！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床上的女孩感受到被子被拉扯的觸感。猛地坐了起來，向遠離程媽的方向挪動著。雙腳激烈地踹著讓身體往後，床單被踹得淩亂不堪。
    “為什麼？孩子，我是媽媽阿！”看到女兒這樣子，程媽的心就像刀絞一樣。
    “媽，媽！。。。。。。。。”她口裏反複念著這個稱呼，眼淚鼻涕在臉上肆虐起來。她的精神，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
    “鴦鴦。。。。。。”程媽麵對著像是瘋了的女兒，隻覺得手足無措。
    “媽媽！”程鴦鴦終於敞開了心扉，朝著媽媽撲了過來。在她懷裏放肆地大哭。
    “媽媽”永遠是世上最溫暖的稱呼。媽媽永遠是世上最親近的人。受傷的時候，隻有她會拿著藥出現在你身邊。低落的時候，隻有她會讓你躲進自己的羽翼下。落敗的時候，隻有她會不嫌棄你的落魄。
    “媽媽，我很髒。我很髒阿！”淚水流到再也流不出來，隻剩下撕裂的心還在疼痛。
    那晚從醫院回來。程鴦鴦把自己關在浴室裏兩個小時。她拚命地搓著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卻怎麼也洗不掉身上肮髒的氣息。她絕望，哭泣，呐喊。心中的害怕越來越少，仇恨越來越多。
    有些時候，仇恨不一定是壞事。
    對阿傑和阿強深深的仇恨，讓她放下了已經在手腕上蓄勢待發的刀片。
    總有一天，我會把這刀片，深深地插入你們的心髒！
    程鴦鴦沒有把實情全部告訴媽媽，她隻說有人要欺負她，後來自己逃出來了。她反過來撫平了媽媽的情緒，阻止了她報警的衝動。在沒有人看得見的背光處，程鴦鴦的眼睛變得血紅。
    從那天起，她開始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