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然呆怔著，他不知道從何說起。
    黑白無常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上，仰著頭看著這個有些發福的男人。
    “又一個不醒事的，老哥哥，怎麼這人類教育了這麼多年，還是一點兒出息都沒有呢？”白無常斜瞅了黑無常一眼，不無牢騷地說著。
    “誰不說呢？哎哎，耐個誰？叫你呢！你下來的時候，就沒有哪個明白事理的告訴告訴你，得帶點什麼下來？”黑無常的聲音明顯大了，但是，好像他們對李卓然的有氣沒氣並不感興趣。
    “沒有啊，我是糊裏糊塗就下來的，沒什麼準備，衣服還沒來得及換呢”李卓然心裏開始逐漸清楚，這是向他要錢呢，但是身無分文的他，根本拿不出一分錢，所以，隻能裝糊塗。
    “對，你就裝，這規矩少說也得幾千年了吧？我們哥倆可是習慣成自然了啊，你這下來什麼玩意兒都沒有，那可怨不得我們哥倆，來吧，受累，老哥哥，今兒你來唄，我腰疼……”白無常服了黑無常一把。
    “撅著，把屁股翹起來，不好意思啊，幾千年了，總不能破你這個例，啊！”黑無常拿起了那根鎖鏈。
    “哐！”
    “啊！”
    “哐！”
    “啊！”
    黑無常打一下，李卓然叫一聲，於是，打一下叫一聲此起彼伏。
    一千四百四十四下，如果李卓然的屁股還在，那才出鬼了呢。
    不過，在這個出鬼的地方，就注定會出現出鬼的事兒。
    他的屁股並沒有皮開肉綻並沒有露出骨頭，甚至一點血絲都沒有，但是，卻鑽心的疼，疼的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好一會兒，他試探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還在，而且完好如初。
    “別摸啦，你沒事兒，我們陰曹地府有自己的法則，我們隻管提人，不管刑罰，所以，你的這點兒疼隻能記在心裏，我們才不會給大人口實呢，你呀，自有大人們發落，來吧，站起來，抖落抖落身上的土，跟我們走吧！”黑無常把鏈子係在李卓然脖子上，走在前頭，白無常扛著那把大傘拎著招魂牌走在後麵，李卓然被夾在中間，往前走。
    上台階啦，一步一步，很陡的台階，上麵被磨得很光滑，看得出，這兒曾經走過很多人，如果還能叫人的話。
    “累吧？嗬嗬，小王八羔子，這就是沒錢的下場，看著沒？旁邊那個柱子？那是有錢人的上殿去處，有錢人好哇，能坐電梯……”李卓然看了一眼旁邊的柱子，柱子直上直下，那就應該是黑無常所說的“電梯”吧？
    這是什麼世道？人世間有三六九等，到了地獄還是會分貧富，看來，有錢人在哪兒都被人高看一眼這句話到哪兒都有用。
    “老哥哥，還記得不？前一段時間的那個喬什麼斯來著？”
    “喬布斯！”
    “對對對，喬布斯，那老鴨居然坐著電梯直達了地藏老祖那兒，好吃好喝款待了一番，直接六道輪回了，看見過這陣勢沒？”
    “少見多怪吧你就，就前幾天，那個西哈努克什麼王來著？不也一樣好吃好喝款待一番，就輪回去了麼？啥罪都沒遭著，這樣的VIP根本到不了咱哥倆兒的地盤兒，咱哪，就是跑腿的命！”
    什麼？什麼什麼？這是哪裏？這不是地獄嗎？怎麼人世間的齷齪在這兒全都能上演？我的天哪！
    李卓然心裏翻江倒海，五味雜陳，這分明就是人世間，爾虞我詐、信口雌黃、坑蒙拐騙，都會有嗎？想必一定會有，而且還不止這些吧？
    想到這兒，沉默許久的李卓然開口了：“二位大哥，您們這兒，我有些搞不懂，這兒不是陰曹地府嗎？”
    “是啊，你以為自己到了哪裏？你還以為自己做夢呢？想得美！”白無常在身後接著話。
    “可是，喬布斯、西哈努克可都是外國人哪！”
    “哪國人？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到了這兒，你還分哪國人嗎？在這兒，你就是飽受地獄輪回之苦的雜碎，你什麼都不是，你懂不？還外國人，你連人都不是了，還外國人！”白無常很不耐煩。
    “哦，我懂了，無論是哪國人，死後都得到這兒來，是麼？那應該很擁擠呀，這兒。”李卓然依舊問著。
    “你當這是哪兒？哦，招魂的就我們哥倆？那不把我們活活累活嘍！我告訴你，黑白無常就是個職稱，你懂不？在這兒，每個陰曆鬼節，我們都得搞職稱評聘大賽，那陣勢，你是沒機會看到了，上千萬的黑白無常在大賽上角逐，最後爭得幾個晉級的名額，那叫一個激烈，上千萬哪，隊列齊整，組成倆大字兒，‘地獄’，那叫一個氣派，身臨其境都是一種光榮，光榮你懂麼？想你也不懂！哼！”白無常有點兒炫耀的意思。
    “我的天哪，那一定老壯觀了吧？”
    “兄弟，你話可有點多啊！”黑無常適時插話製止了白無常。
    接著往前走，準確的說，是在往前爬。
    “兩位大哥，能歇會兒嗎？我快累死了！”李卓然自小就不能爬山，尤其是爬帶有台階的山，這會兒，已經上氣不接下氣。
    “累死？我靠，你有病吧？在這兒還能把你累死？你已經死了，哈哈哈……”黑無常被李卓然逗得哈哈大笑，白無常也笑得前仰後合。
    敢情在這兒，說死這個字其實就是個笑話，想想也是，死，這兒還有活人嗎？累死，已經死了，還能累到哪裏去？
    哈哈笑著，腳步自然地就停了下來。
    “還有多遠哪？二位大哥，我實在是走不動了……”李卓然想要撂挑子，直接就從台階滾下去，但是他驚奇的發現，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往下滾，因為有一股力量在托著他，隻能向上隻能向前。
    “你省省吧啊，我們哥倆還沒說累呢，你嚎個屁，老哥，咱倆抽一袋？讓這小子喘口氣兒？”
    “行！”
    地獄也可以抽煙？新鮮！
    李卓然還沒想明白就被扒拉到了一邊兒，隻見黑白無常長長的舌頭交接在一起，兩個鬼頭開始互相呼著氣，一股青煙一樣的氣息在他們之間來回飛著，黑白無常很陶醉的樣子，哦，這就叫抽一口，可，這能管什麼用呢？
    好一會兒，黑白抽夠了，起身繼續走。
    好奇感油然而生，不由得李卓然不問。
    “兩位大哥，你們抽的是什麼啊？”
    “就他媽知道你得問，告訴你吧，這就叫四兩歸元氣，這氣是要修煉的，修煉好了，我們哥倆就可以跟小六子那倆死舌頭掐架了，一種遊戲，和你們的CS有點兒象，懂了不？”白無常仔細地說了個明白。
    我靠，這是什麼地獄？人間的遊戲，兩個無常都懂，而且還能解釋的這麼明白，還會舉例子，搞不懂了，真是搞不懂了。
    又走了很久，無話。
    快到了，倆無常反而停了下來。
    “跟你說說規矩啊，聽著，聽仔細嘍，那麼下麵你就要到這地府第一殿之稱的秦廣王殿啦，這秦廣王啊，可是了不得，是咱這地獄十殿閻王的第一殿，這兒的規矩可多，稍有差池可就萬劫不複哇，我跟你說！”
    “這秦廣王的業務哇，主管人間的長壽與夭折、出生和死亡的冊籍，還統一管理陰間的刑罰的吉凶呢！”
    “這秦廣王可脾氣燥，火爆子脾氣，點火就著，一著可不要緊，直接把你踢到孽鏡台，這孽鏡台可有說道，台高一丈，那鏡子得十個人圈圍才能圍得住，上麵橫書了幾個大字：‘孽鏡台前無好人’，好家夥，那鏡子叫個大，但凡誰要在那兒照上一照，準能照出點兒事兒來，這一照，完嘍，你小子就該到哪個殿遭罪到哪個殿遭罪嘍！”
    “我不明白啊，那不都得照嗎？二位說的這事兒，我感覺這秦廣王不就是管分配的麼？”李卓然很詫異地問道。
    “哎呦喂，可是不敢這麼說，看來咱哥倆碰上一個不識時務的，得給他說道說道，就當積點兒陰德了！”黑無常。
    “我說也是，我先說啊，那些鬼魂被押赴到這兒，多半是惡徒，照到那麵孽鏡，自然就見到了自己在世的時候的那些奸惡之舉，這還了得，直接就知道自己該去往何方地獄受苦啦，那可不是一般的罪，你見過？估計你是見不到，油鍋？那是家常菜，刀劈斧砍？那是尋常事兒！”白無常。
    “還有呢，照過孽鏡台之後哇，直接就去第二殿，到那兒去分發地獄和使用刑具，一樁樁是一件件哪，嘖嘖嘖嘖~~~”黑無常。
    “見到過受盡酷刑仍然狂喊救命的麼？沒有吧？在這兒，就是個恐怖集中營！”白無常。
    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把李卓然搞得頭暈腦脹，他自忖，自己在世間沒有做個何種惡，那麼，就一定不會受到何種刑罰，想到這兒，他比較坦然地對著二位差人說了句：“二位大哥，勞煩前麵帶路！”
    正說得起勁兒，黑白無常被李卓然的鎮靜震驚，我靠，這是什麼個材料？尋常人經過這麼一嚇唬，早他媽腸子肚子吐一地了，看著弱不禁風，實則不是個善茬兒呀！
    “那，就算我們倆碎催，這不是杯具麼？咱二位這頓吐沫星子，白飛了，嗬嗬嗬……”不再說廢話，直接奔“秦廣王殿”。
    大殿將近，一處碩大的宮殿，雖然斑駁的牆壁、髒髒的樓宇，但是可以看出，這個去處別具匠心，雕工細致、磚瓦齊整，高高聳立於一座天然形成的山脊之上，這兒獨一無二，因為，這兒的詭異是天然形成，絕無矯揉造作之嫌。
    大殿兩側，左麵整齊地站著一排黑白無常；右側則齊整地站立著一群牛頭馬麵，看到殿下有動靜，皆正裝不動。
    帶著李卓然的這兩位，開始沒什麼好招呼了，吆五喝六地催促著李卓然往前走，不時還來那麼象征性的一下下。
    走到大殿門前，幾聲極為古怪的叫聲從上空傳來，幾隻沒有羽毛的鷹帶著一股邪風飛落，瞅著李卓然，就像見到了想念已久的獵物，不住眼的盯著、盯著。
    走進大殿，正麵一個碩大的案台，案台上還沒有官員到來，兩側更是簇擁著一群群的妖魔鬼怪，有的帶著笑臉、有的哭得死去活來、有的不斷從身上淌著膿血、有的斷腿斷腳在地上爬，奇形怪狀甚是恐怖，李卓然後脊梁不聽話地一陣陣冒著冷風，真是害怕，發自骨子裏的害怕。
    “報！~~黑白無常第七千四百六十五組，帶鬼魂來到！請大王出差！”白無常大聲扯著脖子高喊著，多少有些喊破了，顯得嘶啞另類。
    所有妖魔鬼怪立即停止哭號，靜靜地瞅著來人，看外星生物一樣的新鮮。
    “額哼！”妖魔鬼怪全部四處躲藏，看來那個傳說中的大人物就要出場了。
    一股很大的風迎麵撲來，很邪的風，令人毛骨悚然。
    一個身高至少三米有餘的高大身軀，向案台走了過來，高大的體魄使人不得不使勁地仰起頭來看，看上方到底這神聖長得何種樣子。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團黑乎乎髒兮兮的大胡子，胡子長得很糙，是那種向四麵八方橫長的，而且胡子裏居然不停來回竄著耗子、蟑螂等惡心巴拉的小動物和寄生蟲；這神聖肚子也很大，看上去足有幾噸重；再往上看，就是他的鼻子，那大鼻孔啊，可以鑽進去一整隻碩大的老鼠，正瞅著，一隻大老鼠還真就直接鑽了進去，我的天！
    大鼻孔上方是兩隻籃球那麼大的眼珠子，眼珠子正盯著自己，而且怒氣衝衝，李卓然不由得一身冷汗再起；那哪裏是耳朵，簡直就是兩個芭蕉葉，來回那麼扇著，我靠，這哪裏是神聖，簡直就是大惡魔！
    “來人呐，拖去孽鏡台，這晌午來此必是惡人，給我上手段！”大惡魔呼著粗氣，大聲招呼著手下，幾個頭上長著好多犄角的小鬼吆五喝六地將李卓然拿下，直奔“孽鏡台”！
    “孽鏡台”真高哇，要不是此前兩位差人一同囉嗦，李卓然斷會被這大鏡子給活活嚇著，一丈，到底有多高？十米！
    李卓然看著眼前的大鏡子，對著自己的一刹那，他“啊！！！！！”地大叫了一聲，到底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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