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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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幻?是真?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
——作者
“啊!!!”一聲驚叫,李卓然醒了。
“老公!老公!”“小卓,小卓!”“哥,哥……”七嘴八舌地家人的聲音傳入耳畔。
李卓然睜開惺忪的眼睛,他看到了一張張熟悉的、關切的、滿是淚痕的臉。
他躺在醫院裏,一間獨立的病房,四周全是白色,窗外射進來的光也是一片慘白。
他想翻個身,可是渾身上下一點兒力氣都沒有,此時此刻他才發覺,自己除了睜開眼睛,渾身上下再無一處可以動,甚至於呼吸。
他的口鼻被氧氣管子插著,說不出話,也就無法說自己現在正在尿急,他不能尿,他還不至於炕吃炕拉的地步,剛才不是好好的?
於是,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憋著,憋著,將嘴唇憋得青紫、眼睛憋得渾圓、臉憋得通紅,他不知道還要憋到什麼時候,這簡直就是活遭罪!
他閉上眼睛……
當再度睜開,他又回到了那個小花園,他依舊坐在那個石墩子上。
老人家慈祥地笑著,一臉無奈。
“小夥子,你呀,眷戀紅塵又沒了生的勇氣,要知道,關乎你的,就是你的;不關乎你的,又何故空煩惱?”
“老奶奶,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嗎?”
“你的心裏,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哈哈哈哈……”笑得那樣空靈,那樣愜意,以至於李卓然不由得再次閉上了眼睛。
睜開,他又回到了那個病房,而且,他已經尿了。
一身白衣的護士,正在給他換床單,護士戴著白色的口罩,看不出她此時的表情,一定很糟糕吧?
他看著那個護士的臉,護士一句話不說,很好看的眉毛,粗粗的,像兩隻毛毛蟲,老婆的眉毛以前就是這樣的,但是老婆說不好看,給修的很細很細,他不喜歡,他還是喜歡毛毛蟲一樣的眉毛,她的眼睛很大,有點兒像《還珠格格》裏麵的小燕子的眼睛,想必,這護士的一整張臉也一定很漂亮吧?
換完了床單,護士不自覺地摘下了口罩,當然,是背對著李卓然摘下的,他十分好奇,怎麼非得背過去呢?自己是個病人,又不能怎麼著,這護士,真有意思。
突然,護士飛快地轉過身,她居然!長著一個好大好大的血盆大口,那血盆大口獰笑著,轉而放聲大笑,露出了那板斧一樣的門牙,我的天哪!
他想喊,突然的恐懼襲擾了他的全身,他想掙脫床鋪,下床向外麵逃,可是,身體卻被完全捆住,他絲毫動彈不得,他想要大喊,可是,嘴卻無論如何也張不開,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嘴,好像,被縫住了,我的天哪,這到底,這到底是怎麼啦?!!
護士,哦不,惡魔,狂笑著並且一步步走向他,手裏攥著一隻紅色液體充斥的針管,那紅色的針管被裝得滿滿的,針頭處往外一滴滴的滴著,我的天哪,這是要給自己打進去嗎?這一定會要了自己的命啊!來人,來人,老婆、媽、妹妹,快來人哪,救命啊!救命啊!!
“救命啊!”李卓然呼喊著,他大聲呼喊著,滿頭滿臉的大汗嘩嘩的淌落,全身濕透。
“小夥子,何必這麼懲罰自己?你到底還想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哇?”麵前,那位老人家依舊慢條斯理,麵目慈祥。
“老人家哦不,老人哦不,老奶奶,救我,求你救我,救我呀!”李卓然聲嘶力竭。
“救你?小夥子,沒人可以救你,救你的隻有你自己!”老人家扔下這句話,拄著拐杖欲朝花園深處走去。
“老奶奶,你是老神仙,你是救世主,你什麼都知道,你能救我,求你救我救我救我啊!”平日的三寸不爛之舌,此時已經被複讀代替。
“哈哈哈哈……”那個背影的笑聲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救……”李卓然身體裏的恐懼、害怕、怯懦全部被放出,一瞬間占據了身體的任何一處角落,從沒有過的求生的欲望令他試圖尋找,尋找可以逃出護士魔爪的途徑。
一個驚雷,響徹李卓然腦袋上方,一個念頭伴隨著驚雷被喚醒。
“我隻要不離開這兒,就不會回到護士那裏,對,我隻要不離開這兒!”想到這兒,李卓然圓瞪著眼睛,一眨不眨,他想硬挺著,隻要不眨眼,就不會回到那個他不想去的病房。
但是,圓睜的眼睛令他看到了一個奇幻的通道,那個通道像個漩渦更像個螺旋,卷著自己的身體不停旋轉,自己就隨著那個漩渦,不斷地向中心轉去……
眼睜睜,他再次回到了那個病房。
驚恐地襲滿全身的他,驚悚地看著慘白的病房,護士呢?家人呢?床呢?窗戶呢?門呢?
這隻是一個空空如也的房間,除了驚恐的自己,什麼都沒有,雖然空空如也,但是這個房間卻不黑,而是很亮,好像這個房間自己會發光一樣,四處一片白色。
“也好也好,隻要護士沒在,隻要那個惡魔不在,什麼都沒有也好也好……”這樣思忖著,李卓然感覺自己好了很多。
終於可以喘息一刻了,而且完全掙脫了束縛,感覺全身舒暢,李卓然不自覺看了一下自己,嗯?怎麼?我的衣服呢?我的病號服呢?我的內褲呢?我怎麼?我,現在,居然一絲不掛!
也好也好,這兒沒有人,光著就光著吧,洗澡的時候不也是一絲不掛嗎?
什麼聲音?像是笑也像是哭更像是唱歌,李卓然仔細聽著,那聲音也越來越近,越來越大……
聽清楚了,那是他寫的那首歌,“你問我的家嗎?家在遠方,嫩綠綠的小院子,竹籬笆的牆,你問我的家嗎?家在遠方,青石板的小徑呦,紅磚瓦的坊。
你問我的家鄉,不敢對你講,怕那斷線的淚水,在心裏流淌,妹妹的那雙眼睛,常在記憶裏,恨那思念沒有會飛的翅膀。”
好聽,還是那麼好聽,多少年了?快二十年了吧?真的快二十年啦!那時候的自己,很年輕很瘦弱,而且應該很有才氣,時過境遷,真的是時過境遷,現在的自己,簡直就像是一個將死之人,沒有了豪氣衝天沒有了憧憬萬狀,時光真的是殺人的刀子,雖然不快,但是卻可以無情剜去青春與理想,唉,歲月催人老啊……
自顧自慨歎,李卓然似乎已經忘記了剛才的驚悚與疲於奔命。
“咦?怎麼這麼熱呀?”不覺間,李卓然已經大汗淋漓。他摸摸牆,很熱,摸摸地麵,很熱,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酷熱,令李卓然開始四處搜尋涼爽的地方,然而,空空蕩蕩的房間哪裏才可以躲藏?
熱,好熱,太熱了,酷熱難當,令李卓然昏迷,他想要睡覺,累啦,太累啦,那就睡睡吧……
醒來,他趕快睜開雙眼,四處看著,這是什麼地方?風很大,嗖嗖地,天很黑,伸手不見五指,不熱了,真的不熱了,他好像已經來到了室外,這是野外,這真的好像是野外呀!
“我出來啦!我終於出來啦!哈哈哈哈哈!”李卓然大笑著,撒著瘋一樣地狂喊。
喊夠了,喊累了,他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再一摸,嗬嗬,身上居然穿上了衣裳,真是不錯,誰這麼貼心?
晨曦降至,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再過一會兒,天就該亮了。
天亮了,當太陽一點點從東方露出頭,黏黏稠稠的,就像一塊紅紅的口香糖,一忽兒,紅色的口香糖開始融化,越來越亮了,真美呀,從未有過的輕鬆走遍了李卓然的周身。
被絕世美景陶醉了的李卓然,完全沒有理會到自己到底身處何方。
美景淡了,李卓然這才注意到,自己餓了。
他看了看周圍,好荒涼啊,除了荒草沒有一棵樹沒有一朵花,這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山,他就坐在山的最頂端,山很陡峭,極難攀爬更談不上下山,因為,根本就沒有下山的路可以走。
他開始尋找,找身後,找前方,但是無論怎麼找,他就是找不到如何下山,除非直接跳下去,別無他法。
恍然大悟,這哪裏是什麼絕佳的去處,這分明又是一個房間,一個碩大無比的房間,這個房間雖然沒有禁錮,但是,卻滿是孤獨……
“天哪,你這是要玩兒死我啊!”
“天哪,你這是要玩兒死我啊!”
“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他說一句,大山盡頭就回應一句,就像一個學舌者。
一聲聲的呼喊,一行行的眼淚,李卓然徹底絕望,未了的塵緣還在他未知的那個世界裏,然而,他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那個世界回去的路了……
“山不轉水在轉,水不轉雲在轉,雲不轉風在轉,風不轉心也轉”李卓然囉囉嗦嗦地唱著,像是在唱歌更像是在念經。
睡覺,唱歌,再睡覺,再唱歌,孤獨,從未有過的孤獨,令他的心神俱損,他好像已經,精神分裂了……
又一次唱過了歌,他直直地躺下,他想死了,他想這一覺睡去就不再醒來。
但是,又一個黎明來臨,他又醒了,沒有遂願。
他伸了個懶腰,感覺好像一點都不餓了,怎麼回事?
他看了一眼四周,驚詫,再一次溢滿了他的眼睛,他分明躺在自家門前的小路上,那熟悉的石塊路、低矮的樹牆、六層高的樓房、四層樓上那熟悉的窗,自己的天哪!自己回來啦!
李卓然高興地站起身,蹦蹦跳跳地向自家走去。
回到家,找鑰匙,沒有,叫門。
門沒有開,那扇門後麵卻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誰呀?”
“我!”李卓然。
“誰?”
“哎呀,我~~”李卓然。
門還是沒有開,門裏兩個人小聲對話著。
“誰呀,還挺橫的”
“誰呀?老婆?”
“不知道,咱家貓眼兒壞了好久了,你也不修修,說多少回了?”
“磨叨啥呀,今天就修還不行?”
李卓然驚呆了,這分明就是他的家呀,門裏麵的聲音分明就是老婆的聲音哪,那個男人是誰?為什麼那個男人管自己老婆叫老婆?
“咣咣咣~~”李卓然開始使勁地敲著門。
門開了,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門裏麵,和老婆。
“淩聰,我是卓然哪,這個男人是誰?你怎麼跟他在一起?”李卓然心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他想要發火,但是卻無論如何卻發不出來。
“哎,你是誰呀?誰是卓然?老婆,這男人你認識?”那個陌生男人回過頭問淩聰。
“我也不認識啊,這位,您找誰?”
“我找誰?這是我的家,你是我老婆,我還找誰?”李卓然越來越火,直接想往房間裏進。
但是,他沒進得去,那個陌生男人將他直接推出了門。
他再次狠命地敲,但是,門裏麵隻扔了一句:“你識相點兒,別敲了啊,再敲,我們就報警!”
這句話,是淩聰說的,淩聰那冷淡的表情已經告訴了李卓然,她不是他老婆,從來就沒是過。
李卓然失魂落魄地下了樓,他是誰?他到底娶沒娶過老婆?為什麼這個原本是自己家的地方卻住著別的男人,而且那個陌生的男人是那樣的理直氣壯,仿佛自己才是那個打擾了他們生活的人,怎麼啦?不行!高低得找到自己結婚的證據,對,去找媽和妹妹,媽和嫣然總不會不認識自己的。
身上沒有一分錢,李卓然跌跌撞撞走在去往媽家的路上。
這條路,很熟悉,無數次坐車走過,但是,這麼徒步去一步一步地量,他還是頭一次。
他感覺他快餓瘋了,好像一個世紀都沒有吃過飯喝過水了,老天爺,他居然還活著,既匪夷所思又無可奈何。
沿途的風光被淩聰和饑餓這麼一折騰,搞得索然無味,李卓然什麼都不想了,回到媽家大快朵頤後再做主張也來得及。
好不容易走到了十幾裏地之外的媽家。
叫門,開門,李卓然眼淚唰地下來了,看到了親人,他所受的委屈變作了瓢潑的淚水。
“你是?”嫣然試探著問著痛哭流涕的李卓然。
“怎麼?不認識你哥了?這才多久啊?媽呢?”收起淚水,李卓然想進門。
“哎哎,你先等會兒吧你,你誰呀?我認識你麼?還喊上媽了,媽也是你叫的?出去!”嫣然正色地嗬斥著,根本看不出這是在作秀。
“別開玩笑,你哥我可禁不起這玩笑了,快點兒讓我進去,我餓死了……”
“你給我滾出去!爸,快點兒來呀,有個男的想進咱家,快點兒!”嫣然死命阻攔著,並回頭喊人。
爸,站在客廳裏,手裏拿了把刀。
“你放開我閨女,聽著沒有?我告訴你,再那什麼,小心我剁了你!”
“爸,你不認識我了?我是李卓然,你兒子!你昏頭了吧?”李卓然還在掙紮著想進家門。
“你少羅嗦,我兒媳婦和兒子剛打完電話,說讓我們防備著點兒,看來,這騙子騙完我兒子兒媳,又來這兒恬不知恥來了,閨女,往後閃,看我不剁了這個騙子!啊!”
李卓然奪路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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