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謀略連年離北澤 20 絕代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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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代是這世上最美麗、最聰慧的女子,自幼便熟讀古典經略,術法更是絕倫,當世無人可與之比擬。然而她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名弱質纖纖的女子,沒有男人那些征戰沙場的雄心壯誌,隻求尋得一個有情郎,白首不相離。她的容顏美到足以讓春花羞愧,不敢與之媲美;她的歌聲足以使善音止聲,不敢與之爭鳴;她的腳步輕盈到足以令清風頓歇,不敢與之較飄逸……這樣如夢幻般美好的佳人是值得所有男人為之瘋狂的,不待她召喚,便有無數俊傑拜倒在她裙下,隻求能博得她傾城一顧。可是她不屑於這些庸庸碌碌的俗人,獨身穿越萬千紅塵,苦苦尋覓那個與她心靈相契的人。
“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終於找到了那個可以陪伴她生生世世的男子——鳳翔開國國君。那時他們情意纏綿,形影相隨,親密到恨不能揉入彼此骨血之中。可是甜蜜太短,幸福總招天神嫉,國君創業不久世態未定,鳳翔國就遭到了天災的洗禮。洪澇盛行,民不聊生,國君憂愁得食難下咽,鬱鬱寡歡。為了替戀人解憂,初代便登上了觀月台虔誠禱祝,整整七天七夜,直到第八天清晨時分,神鳳駕臨。祈福是件異常神聖的事,沒有國主許可,旁人是不可以登上觀月台的,再加上初代特地吩咐過,不許其他任何人偷看她召喚上界神祇的畫麵,所以沒有人知道他們見麵的那一瞬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唯一流傳給後人的就隻有那些絢麗的詩樣篇章。常人都道初代癡迷神鳳,隻是誰又知道她與國君的兩情相許?”
俞瑤停頓片刻,眼睛飄往虛空之中,似乎這樣就可以望見傳說開始的瞬間。
“就像所有的曆史都隻為勝利者錦上添花一樣,又還有誰記得在神鳳出現之前、在一切都沒發生的起始,初代與國君的山盟海誓悱惻纏綿?”她收了迷茫眼神,暗歎口氣,繼續講述。
“傳說中有一點不假,神鳳的確是對初代一見傾心,他的愛比那能燒盡所有邪魅的騰雲淨火更加熾熱。他為了有更多的時間和初代在一起竟然殺死了國君,奪去國君的身體作為他在下界的寄居處。他這一舉動不僅令初代失去了摯愛憤而求去,還讓不知實情的人誤會初代是愛上了神鳳喜新厭舊才會舍棄了國君,所以當他以國君之姿將初代囚禁時也沒有誰為初代喊句冤。那是最為尷尬、最為痛苦的日子,他以愛之名日夜淩辱她,折損盡她的滿身光彩,短短一月之間便讓她的風華不再,驕傲難尋。他這才終於放鬆了對她的監禁,許她在觀月台附近的亭台樓閣中散心。隻是初代已經再難有那份閑適舒心的風流絕代,她疲了、倦了,如那斷翅的鳥兒再飛不出他的掌控,遊魂般,寂寞地活著。”
“突變發生之前,曾有名男子對初代情根深種,雖不知她與‘國君’究竟有了什麼矛盾,但總不忍心見她日漸傾頹,於是冒死將她救出,躲過層層阻截,在棲鳳嶺隱居起來。”
聽見那熟悉的地名,鴆影一愣,神思恍惚間不覺回憶起母子三人在那山嶺中的歡笑連綿。
紫椰花樹下,男孩與女孩一起依在母親身旁,聽她講那個耳熟能詳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傑出的巫女,她召喚出了神鳳,為鳳翔國帶來了永世的歡樂。可是神鳳是不能永遠留在世間的,但是初代——也就是那個女巫,她是何等聰明的人物,她創出了舉世無雙的萬世束神咒把神鳳留下,他們的確是幸福地在一起了,可惜到了最後……”
“我知道,最後鳳凰還是反噬吞掉了她,但因為耗盡心力就沉睡在聖物火齊珠裏了。”男孩接道。
母親的臉色仍是黯淡。“是啊,她被反噬了……小影,你告訴娘,這個故事你聽了有什麼感想?”
“啊?又是這個問題啊……娘,我還是覺得那個巫女不對。”
“為什麼?”
“娘,你想嘛,明明是她把神鳳留下的,可她卻去關心其他的事,都不把神鳳掛心上,也難怪會被吃掉。”
少婦長歎一聲,澀澀苦笑著轉向旁邊一言不發的女孩。“月兒,你怎麼說?”
“不能執著,無謂的堅持會讓人瘋狂。”
穩重的答複說出不似智齡幼童該有的感想,少婦卻也不驚訝,頷首道:“是啊,執著易招魔,害人害己,諸事不宜。”她低頭看著懵懂的男孩,“影,你千萬要記住,不要去追尋不屬於你的東西。”
那個蠱惑語調如今和俞瑤的聲音重疊在一塊兒,敘述的卻是全然不同的驚心動魄。
“那段隱居生活極其短暫,想神鳳是何許人物,不過三月他們就被帶回宮裏。神鳳憐初代在外奔波,於是招人為其療養,誰知卻讓人查出初代已有身孕。神鳳大怒,逼迫初代喝下紅花藥湯打掉了孩子,又命人將那男子生生淩遲千刀至死。初代那清澈純淨的靈魂就此全被他惹上了仇恨的黑影,她瘋狂大笑狀若癡狂,卻暗中韜光養晦創下萬世束神咒。初代忍辱負重騙得神鳳信任,找著機會施術將其咒封,不許他再禍害他人。若在召喚出神鳳的時候她就這麼做,或許還有可能把他完全封印住吧,可她之前受傷頗重,術法心力都不及她全盛時期的十分之一,神鳳隻是一時不察才會被封,等到他恢複後即刻便能破咒而出,又一次掀起腥風血雨。初代算到了這點,她忍痛毀去國君的遺體,讓神鳳再無寄居之所,再將其引渡到自己體內。她賭神鳳不會狠心殺死自己,使自己魂飛魄散,於是自願成為施展咒術的器具。可惜她法力不濟,不時仍會讓神鳳占了上風,奪得對她身體的主控權,作出了很多有損她聲譽的事,比如焚毀兩界棧道,篡改史書。”
“他對她極愛且恨,她對他仇恨入骨,可是他們又注定要生生世世糾纏不休,因為就連初代自己也解不了束神咒……”冗長的故事說到了盡頭,俞瑤長舒了一口氣,臉色仍是慘白。“你說,她難道不恨他嗎?”
“你說的這些與我何幹?問我,我又怎麼可能知道答案?”
耳聽得俞瑤回述與自己幼時所知截然不同的故事,又見她目光迷離中夾帶幾許恨意,鴆影半是迷惑半是警惕地問道。
“與你何幹?”俞瑤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仰麵狂笑,“你居然什麼都忘記?你忘記了南荒是怎樣在你的焚天怒火中毀滅,忘記了你是如何威脅我藍月遺民去追殺同樣崇拜月神的月巫,忘記了你是如何虐殺掉那癡情的侍衛,你甚至還忘記了這些前世因緣,可笑的是,我居然還愛上了你!可悲的是,初代千方百計地想要逃離你,卻在此世又一次被你掠奪去了她深愛之人的身體!神鳳,你好殘忍!”
“你胡說!我是江鴆影,不是你口中的神鳳!”鴆影驚怒地連退幾步,但見俞瑤臉上哀泣不似作假,他的心忽地懸了起來。
俞瑤嗆咳數聲,心痛難當。“鴆影,為什麼你會是他的寄宿者?世上有那麼多的人,為什麼偏偏是你?”
再次聽到這個莫名的詞彙,鴆影的心一緊。上次是從破軍口中第一次聽說,回來後某日想起還特地問過月離,可她卻隻神色黯然,不言不語。現在又聽俞瑤再次說起,直覺這或許真的與自己有什麼特殊淵源。
“寄宿者到底是什麼?”
“神祇賜名與凡人,受賜者便為其神識在這塵世的歇腳之處,得其部分神力足可傲視天下。”俞瑤抹去腮邊淚水,恨聲道,“你在那場月蝕中見到的便是被火齊珠封印住的神鳳,當日-你已身死,隻是憑借著與神鳳的契約成為他的寄宿者才苟活到今日。所以……你就是神鳳,神鳳就是你!”
“是他嗎?嗬,也無所謂,隻要能護月離平安,就讓我做那冷酷的神鳳又怎樣?我甘之如飴。”鴆影思慮片刻,笑道。
如果隻是如此,那也算是美好結局吧,可惜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如果我告訴你,月離正是初代的轉世呢?而且她一直帶著對你的恨意,這樣你還能淡漠地一笑而過嗎?”
“你騙我!她不可能是什麼初代!就算她是,那又如何?轉世前都要喝下孟婆湯的,她怎麼可能還有這些回憶?你休想騙我!”
看著鴆影的表情倏然變色,俞瑤抑製住心中絕望,繼續用話語去撕開所有被掩埋的真相,折磨著鴆影也淩遲著自己。
“我不知道她還記得多少,隻是鴆影你明明已經答應神鳳的條件,以出賣靈魂為代價來換取強大的力量,為什麼現在你卻還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裏?你沒有想過原因嗎?”
“是她!月離她為我做了什麼?”難以置信地低呼出聲,背抵上冰涼牆體也止不住鴆影心中的驚慌。
俞瑤冷笑。“她為了你而與他交易,情願忍受火咒折磨,來換取你的生命。可是無論怎麼做,你終究會完全被神鳳吞噬!你護不了她永遠,甚至還會害她因你而死。”
月離……她守護的是怎樣無奈的感情,隻是想想俞瑤都不敢再去深挖。但是藍月族欠初代許多,她不能看月離為此死去而坐視不管。
“你撒謊!她喝下你的血後火咒已解,再沒有生命危險!”
“我為何要騙你?我的血可以壓製住一切火咒,隻除了神鳳下的。就連初代都製服不了他,我不過是隻小小魚妖,沒有她那種本事,怎麼勝得了神鳳?”
“不可能……月離不可能有事的……”鴆影徹底陷進狂亂之中,低低重複著,忽然抬頭。“既然神鳳寄居在我體內,那麼我自然也能解開這個咒語。”
“你做不到的,你並沒有得到神鳳所有的神力,破不了他的詛咒的。”俞瑤沉聲痛惜道。
“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我一定會替她解除詛咒。你既然知道這麼多,一定還知道其他可以救她的辦法,你告訴我!”
望進鴆影堅定眸中,俞瑤渾身一顫,歎息道:“……的確還有一個辦法。”
“說!”
“如果火齊珠在你手中,那麼一切就可能還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