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死地
    “小郡主，莫去莫去啊，你聽著外麵凶險的，都不知死了多少人了…”小瑾一聽墨茗要自己回去救墨菸，慌了神，死死抓住墨茗的裙擺哭求道。
    馮姆媽也忙攔著，急急道：“小郡主，那蠻子兵凶野得很，去不得，去不得的呀！”
    秋娘也跪了，哭道：“那火勢衝天的，大郡主怕是早葬身火海了…郡主千萬莫去呀！”
    墨茗先前本就對墨菸小產一事自責不已，這時見了薇香院的起火，早慌了神，哪裏聽得進去，隻紅著眼執意要往王府去，三人怎麼勸也勸不住。
    最後秋娘咬牙點了頭，但一定要陪著墨茗一起回去，道：“讓老奴陪著郡主回府去，老奴對西梓胡同這一片路徑熟，好歹也有個照應罷。”
    小瑾馮氏聽了也哭著要跟著去，不想秋姨一把按住了，堅決道：“小郡主都急紅了眼，這一去指不定怎麼樣呢，你們留下，一個也不許跟著！”
    薇香院的大火洶湧，一波一波的熱浪翻滾襲來，濃煙遮天，王府裏的人都閃躲著，一股股焦灼的氣息撲麵而來，直熏得人睜不開眼，無論是烏厥兵還是王府裏四散逃竄的人，皆不敢靠近一步。
    墨茗隨了秋娘穿了小徑來到薇香院，見滿眼皆是熊熊的火焰，滾滾的濃煙直往鼻喉裏鑽，嗆的人口幹舌燥眼淚直流。
    可墨茗不管，隻是急的瘋了，冒著黑煙撲進火中，雙手亂抓，隨手抄了一條燃著的木條到處胡亂撥拉著，邊咳便喚：“菸姐姐…咳…咳咳咳咳…。菸…姐…菸姐姐…咳咳…你在哪啊？…。菸姐姐…你應我一聲啊…咳…咳…”
    屋內氣浪灼人，熏出的淚也能立刻蒸騰了，房屋的大梁似乎也要燒盡，正燃著火苗兒搖搖欲墜，秋娘忙一把小郡主往回拉，喊道：“小…咳咳…郡主咳…咳…不能進去…這房子…。。都快燒…燒塌了啊…咳咳…咳咳…”
    頭頂燃著的木梁簌簌而落，咣啷啷濺起一地火星飛沫，沾著物什又燃將起來…
    “有人…咳…咳…這裏有人…咳咳…咳咳，秋姨快來啊…”墨茗眼見得屋中地上仿佛有人在地上躺著，慌忙奔了進去…隻險險的避開頭頂墜下的半截還燃著的木頭…
    秋娘一心護著墨茗，也忙跟著衝了進去，果然見地上睡著一個人，卻是一個男子，一身玄色的衣服濺上了火星剛剛燃起，墨茗慌忙用手裏的木條打滅了。
    那男子似乎昏死著，也不知還有氣息沒有，抬眼一看，這男子臉上竟萬分可怖！一張麵孔不知被誰用刀劃得稀爛，血肉模糊的沒了人樣，有的地方麵皮竟攤開著，裏麵是盡是暗紅的血肉，還不停的滲著血，幾乎辨不出五官來…
    “呀！這人…咳…咳像是…咳咳…像…羅大哥…咳咳…”墨茗見此人臉雖花了，身形卻頗為熟悉，怔愣著…忽然間猛的辨認了出來。
    “咳咳…可不是！…。咳咳…咳咳這…。咳咳這天殺的烏厥人！羅勁…這麼咳咳…漂亮的孩子…咳咳咳咳，怎麼…咳咳咳…忍心下得了…。這狠手？”秋姨給煙嗆得直咳嗽，歎息道。
    “秋。。咳咳…秋姨…咱們趕緊抬他…咳。。出去…咳咳…說不定…咳咳…還有救…”
    這時屋梁忽然呼啦啦塌了一大片，墨茗秋娘見這房子真的隨時便要跨塌下來，不再多言，連忙手忙腳亂拖著羅勁奔逃出去…
    身後屋子頃刻間便在烈焰中垮塌了，燥熱的氣流席地而起，黑煙灰燼也頓時四散飛撲開來…
    墨茗和秋娘都灰頭土臉的，臉熏黑煤似的，身上臉上也便是火焰焦黑的灼痕，兩人對視一眼，長長舒了口氣，還好，還好，沒給埋在屋裏…
    墨茗不忍看羅勁慘不忍睹的臉，隻伸手試了試羅勁的鼻息，似乎還有一絲兒生氣，伸手抹了一把汗，慶幸道：“咳咳…還好，羅大哥還活著呢…”
    秋娘也拭了拭頭上的汗珠，又愁道：“若是隻有我們二人倒好，羅勁這孩子這個樣子，府裏又都是烏厥兵…舞刀弄劍的，若是見人就殺的話…現在怎麼逃得出去呢？…唉…”
    出了火場，溫度驟降，還是夜，黑漆漆的，牆外依舊能聽到烏厥人嘰裏呱啦言語和大笑聲，府中婢子的哀哀的哭泣求饒聲…朔風冷冷的吹的人一個激靈，墨茗這才冷靜了下來…自己真是太過愚昧衝動了…怎麼關鍵時刻就昏了頭？…好不容易籌謀著大夥兒逃了出去，現在竟巴巴的趕了回來，還累的秋姨陪著…現在要想逃得出去隻怕難了…何況羅大哥還…
    也不知菸姐姐怎麼樣了…是死是活…一想起姐姐那個小產的孩兒…墨茗心中便隱隱作痛，終是對菸姐姐有愧疚的嗬…茗兒是一定要救活羅大哥的罷…
    墨茗一手撫上哥哥給她留的貼身短劍，想了想，終於咬牙道：“置之死地而後生，秋姨，我們往徵？堂去吧。”
    秋娘詫異的望了望墨茗，雖不知為何，但她知道小郡主從小便是頗為聰穎的，或許真能逃出生天也說不定，便答應著。
    借著夜色，兩人費了好大勁，方才拖帶了羅勁跌跌撞撞的穿過廢園小徑，閃閃躲躲的進了徵？堂裏。
    徵？堂依舊是白紗飛舞，殿門打開著，洛賢王的棺槨也依舊橫在大殿中央，隻是周遭破敗了些，引魂燈也滅了，一地未燃盡的香燭也散落著，寒風呼嘯進來，一地的灰燼冥紙打著圈兒四散飄開…大概是烏厥人已經搜查洗劫過了，然而也僅僅如此…
    畢竟，沒有人願意對死者過分不敬的罷…
    眼見得天亮了，院前似乎走過一隊兵，看裝束似乎是天朝官軍，秋娘正要上前，被墨茗一把拖了，指了指身上給火燒的焦黑襤褸的衣衫，搖了搖頭。
    於後堂細細清洗了一番，墨茗除下粗麻布裙，換上了一身熱孝，隨口問道：“秋姨咱們可還帶了珠寶什麼的麼？”
    “哪能有呀，小郡主不是說帶了更危險的麼…”秋娘也換洗了，不知小郡主打的什麼主意…
    “唔…秋姨，來幫茗兒一下罷。”外間墨茗喚了一聲。
    秋娘忙奔出去一看，墨茗竟然在試圖打開洛賢王的楠木金棺！頓時秋娘嚇得麵色慘白，慌張道：“小郡主，這是…”
    “秋姨快來，快幫茗兒把棺蓋推開！”墨茗催促著，道：“不妨事，茗兒隻需取些死物便能救活人的命了。”
    秋娘戰戰兢兢的幫墨茗推開了棺材蓋，見墨茗零零散散取了些指肚大小的珠玉寶石，然後…居然把洛翰瑞口中含著的夜明寶珠也取了出來！唬得秋娘冷汗涔涔而下。
    兩人剛合力把棺蓋推合，便聽前廳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闖進來一隊天朝的官軍。
    “什麼人？”一個頭目模樣的喝道。
    “回這位官爺的話，這是我家的芷嵐郡主，也是太子殿下的還未過門的側妃娘娘。”秋娘忙上前福了一福，低低回了。
    這些兵丁互相對視了一眼，又見墨茗一臉冰霜，看也不看他們，一副高貴不可侵犯的樣子，便先怯了一怯，雖是以禮相待，卻留了人看守著，說是要等上麵的回話。
    墨茗秋姨本想先在徵？堂躲上一天，到了夜裏再逃，實在不行，趁亂殺兩個烏厥人換上衣裳脫身…。也未曾料想半路殺出這麼一隊人，壞了計劃。
    還好不是烏厥兵…不過…怎麼會是天朝官軍？難道…烏厥人退兵了？墨茗心中疑惑更深…而庭院裏遠遠的卻傳來了烏厥人的謾罵聲…沒有！烏厥人沒有退兵…為什麼天朝官軍竟…一個更恐懼的想法從心頭湧起…難道…
    總有兵丁來回巡邏著。
    “這裏關的可是太子妃啊，報上去可是大功一件呢！”有人道。
    “是呀，誰不知道，太子沒抓到，宇文將軍很惱火呢…再一兩日待將軍回來了，不知怎麼處置這個太子妃…”另一個道。
    “看這太子妃也是絕色，說不定將軍一高興，賞給我們弟兄…”
    “沒準，哈哈哈哈…哎。我聽說還抓了個洛王妃呢，在什麼馨堂關著，說不定一起賞了…”
    “那個洛王妃可是個半老徐娘，怎比得這個太子未過門的媳婦漂亮鮮嫩…”
    “是了是了…啊哈哈哈哈…到時兄弟可別跟我爭啊…。”
    羅勁開始發燒了，整個身體燙得像火爐一樣，秋娘墨茗二人被扣在徵？堂裏，竟沒有絲毫的辦法，正急得團團轉…
    一聲尖叫從徵？堂旁邊的廂房裏傳出，一種烏厥人特有的彪悍嗓音正哈哈大笑著，接著是錦帛撕裂的聲音，“滾開！你們這些畜生！”
    “是韓姨娘！”墨茗猛地站起，渾身發抖。
    接著是一連串淫笑聲，韓氏呼喊著：“滾開，滾開！別碰我…”
    韓氏慘叫聲著，還罵著，哭叫著：“滾開！表哥！表哥救我！…”
    接著罵聲小了，慘叫聲之後竟連連的求饒…
    一股怒氣衝湧上來，墨茗再也忍不住，衝出房門，直奔東廂，一旁守衛的兵丁竟沒攔住，秋姨也忙跟著追奔進去…一進屋門，見韓氏被四五個烏厥大漢強按在身下，一臉都是屈辱的淚，口中喃喃討饒，雪白的身子上竟全是觸目驚心的傷痕…隻是一雙淚眼竟飽含絕望，哀哀的瞪著墨茗，目光中隻是祈求…
    這是韓氏麼？韓氏怎麼會露出這樣絕望屈辱的眼神…
    曾經那麼高傲的人…竟給生生折磨成了這個樣子！
    “住手！”墨茗滿腔的怒火，這些烏厥兵，真的是…畜生！她好想拔出短劍直直的插進他們這些畜生的心口！但她不能…
    她望向跟著進來的兵丁，淚湧了出來，祈求道：“救救她，求你救救她吧!”
    “呦，這小妞兒長得真水靈呀~”一個烏厥大漢滿臉猥褻伸手便欲摸向墨茗的臉。
    秋娘忙衝上來一把把墨茗護在身後，怒道：“這是洛賢王府裏的芷嵐郡主，太子殿下的側妃，誰敢無禮！”
    那大漢伸出的手滯了滯，望向旁邊的兵丁。
    立在一側的兵丁隻是執劍護了墨茗，甩下一句道：“上麵說了，你們烏厥蠻子愛鬧，隨你們鬧去，但也別叫咱們為難，這人還要聽侯宇文將軍發落呢。”
    “救救她呀！為什麼不救她？！為什麼？”墨茗被強行拉離了廂房，眼見的韓氏眼中的一絲光芒也似乎消逝了，隻剩下一片黑暗…絕望與憤怒一股腦湧了出來，卻隻剩下淚，狠狠咬唇，，幾乎咬出了鮮血，硬生生的把淚水憋回眼眶…她竟什麼也做不了，竟然什麼都做不了！
    王府裏不知哪個園裏，又傳來了不知哪裏的婢子或許是侍妾的慘叫討饒聲…。
    再次見到韓氏，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叫人拿了草席卷了從東廂丟了出來，讓人作嘔的氣味飄散在空氣裏，韓氏目光呆滯，氣若遊絲，渾身也都已扭曲變形的不成樣子，滿口吐著白沫，遍體淤青，竟如同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