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的聲音在耳邊獵獵作響，那是浪在淘著沙，算不得溫柔，卻也別有風味，葉芷青聽得有幾分迷醉。殷飛走近她身邊，陪她同看一片海。
    夕陽西下，海天一色，美不勝收。
    想到這裏就是“天涯海角”一詞的出處，葉芷青心中泛起絲絲漣漪。
    曾經這裏是人們望斷天涯的地方，大陸的盡頭，海洋的起點，是所有夢想結束與開始的地方。如今自己能和殷飛一起站到這裏，是多麼難得的一件事啊。我願意記取那些美麗的片段，然後與他永遠相伴，待到年老了，尋個陽光燦爛的午後，支把搖椅坐在庭院中，靜靜地彼此傾述這些溫暖的過去。最後一同走向生命的終點，如同這天涯海角一般，結束，又開始，世世代代，永不分離。
    “殷飛。”葉芷青輕輕地喚著他的名字，他回過頭與她對視。“我們就這麼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一時沒有弄懂她的意思，殷飛愣在當場。
    “我不嫁給你，你也不必娶我，我們就這樣一直在一起，好嗎？”
    殷飛不能理解葉芷青的堅持：“葉子，既然你願意陪我永遠，為什麼不肯嫁給我？”
    “我……不希望成為誰的妻子，不想和誰有婚姻的名分，那樣的生活不是我要的。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能確信我不會離去，隻是不能給你一個名正言順的妻子，這樣你能接受嗎？”
    “這樣不好，葉子，這對你不公平。”
    “可是我覺得很好啊，若是哪天你厭棄了我，我們也不會像那些夫妻一樣為瑣碎的事而糾纏。因為愛而在一起，不愛了就放手離開，這樣不好嗎？”
    已經不知道該不該為她的太過灑脫而歎息了，殷飛抱住她，不想放開：“對我多點信心，我不會舍得離開你。”
    “我也是，可是我們的想法隻能證明現在的心情，早晚會有我們無法預料的事發生，那時的我們又該怎麼辦？”不是對二人的感情沒有自信，正是因為太清楚世事的無常，所以葉芷青不能說得那麼肯定。“殷飛，我雖然不能答應你的求婚，但是我會陪著你，你不用再擔心了。我已經陪著你走到了天涯海角，自然也會陪你走更遠。”
    沉默地看著海水升騰，殷飛明白自己的擔憂也讓葉芷青很掛心，想到素來不多看誰一眼的她獨對自己如此掛念，心裏便滿滿的全是感動。
    我怎麼能再小氣地計較她當初的離去，那也不是她所能控製的，不能一直怪她。我們相伴的時間總是很少，為何還要在這種小事上浪費我們的時間，何不快樂地度過所有？將煩惱都忘記吧，隻要能知道她是如何掛記著我的，那就是最值得高興的事了。
    不經意地想起臨行時父母的阻攔，殷飛不覺歎氣。他何曾不懂葉子提出這樣的建議的原因，隻是心疼她的委屈，不肯直說罷了。若是父母堅持，那麼就算自己與葉子再怎樣深情，葉子也不可能得到他們的認可。
    “對不起葉子，我總是要你為我受苦。”
    葉子搖頭。“你若肯答應我的任性，我就算不得受苦。”
    麵對如此可人的她，殷飛還能說什麼，隻能點頭。
    “好，我答應你。即使這一生我們都不結婚，我們也會一直在一起，不離不棄。”
    ————————————————————————————————————
    “也就是說，他答應你的要求了？永不結婚，卻也永不離棄？”頭疼地聽著妹妹的旅行報告，葉柯頗感無奈。“他居然真的由著你胡來？”
    “哥你也說過啊，殷飛對我從來是千依百順，隻要不過火，他什麼都會答應我。”葉芷青竊竊笑著，得意地說道。
    “是是是，我是說過，隻是覺著你這個要求怎麼也不算不過火，看來殷飛他是愛慘了你。”
    “這樣才好啊，哥。他對你妹妹好，你該感到高興的。”
    “我這不是正在為你高興嗎？”葉柯低低笑道，轉眼望見桌上的禮盒，眸光一暗。“你那耳環我給你弄成項鏈了，是現在就給你寄去，還是等你回來再拿給你？”
    葉芷青想了想。“等我回來吧，我想勸勸殷飛，這麼和他父母鬧僵了畢竟不好，等到今年寒假我會把他拐回清河的。”
    “我很期待你會用什麼樣的方法。”
    “還能怎樣？就直說唄。”
    “太坦白了，很沒新意啊。”
    “拐彎抹角不是我的風格。”葉芷青笑過之後，問出心中疑惑。“哥，最近你是不是發生事兒了？聽你口氣不像很愉快。”
    再怎麼說也是血脈相連的至親，果然不是能夠輕易敷衍的人。手撫上盒麵，葉柯輕聲道：“我遇見……沈離了。”
    葉芷青沉默片刻，敏感地察覺到葉柯在提起那人時已經不再用那個親昵的稱呼了。
    沒有在意妹妹的不語，葉柯繼續道：“她還是那樣漂亮，頭發更長了，沒想到她也和大多數的女生一樣去燙了卷發，覺得有點不認識，不過很適合她。我是在她和朋友開的飾品店裏遇到她，你的耳環也是她改的，我看了看，覺著她的手工比以前更好了。”
    “哥……”葉芷青低低地叫道，她聽出了葉柯聲音裏的疲憊，想要阻止他繼續沉迷下去，卻不能。
    “你之前勸我去找個女朋友，叫我忘了她，我當時說我對她的迷戀或許隻是因為交際圈太窄，如今看來或許不是。
    “每個人都有過一段初戀的回憶，美好的，憂傷的，總是難以忘懷的。我放不下她，是因為她印證著我最單純的年華，那些走過就不再的日子，和她一樣，是美好而不能回去的。
    “我似乎已經可以忘記她了，隻是她和我一樣倔強，她放不下，也叫我丟不開。葉子，你說我該怎麼辦？”
    葉子沉默了一會兒，說：“你該自私一點，不要去想她的生活會怎樣，更不要去想她是不是還想著你。哥，你什麼都不要去想，都忘了吧。”
    怎麼去忘？那些暖春的繁花，那些盛夏的梧桐，那些金秋的田野，還有那條冬季的河流……所有的曾經都已滿滿寫入我的生命，凝聚成我的一部分，這樣，要我怎麼去忘記？
    葉柯苦笑著掛斷電話，既不願意拂了妹妹的好意，也不願意違背自己的心意，隻能這樣做了逃兵。
    葉芷青對著手機直歎氣，她也知道自己說的是多麼的絕情而不可能。若是叫她或者殷飛忘記彼此，那是絕不可行的，隻是眼睜睜地看著唯一的親人為情受苦，她真的不忍心。
    殷飛洗過澡走進寢室，便見葉芷青皺著眉頭在發愁，不禁好奇地問：“出什麼事了？”
    拉他在床邊坐下，葉芷青把頭靠在他肩上：“什麼都沒有……”
    “看你樣子像是在撒謊。”點點她的鼻尖，殷飛不信。
    “好吧，我承認我在說謊啦。”撥開他的手，葉芷青正色道，“我是在擔心我哥。”
    “你哥？你什麼時候有個哥哥了？”殷飛疑惑了。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想著已經定下了永不分離的誓言，葉芷青也不打算再瞞著殷飛，於是索性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訴了他。葉柯為何被抱走，母親為何瘋狂，父親為何暴躁，自己又是如何離開的，已經後來怎樣遇上許傑，怎樣和許悠然成為了朋友，又怎樣認識了林逸……所有的所有，統統不再隱瞞。
    “我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呢，可惜在那個時候走了，不然也該聽見他叫我媽媽了。”葉芷青抱著殷飛，說得有些傷感。
    殷飛摟緊她的肩膀，終於想通她為何躲了那麼久，想到那個還未曾見過的孩子，心下也是黯然。
    “以後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你會聽到他們叫你媽媽。”
    “嗯……”
    葉芷青將臉埋進殷飛懷裏，把淚水撒在他的胸口，感到心中的痛苦似乎減輕了一些，淡淡地笑了。
    原來唯有愛人的肩膀可以依靠，唯有你能懂得我的悲傷，因為我本就是為你傷了又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