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節外生枝，波瀾難平
    正月初五六，我們一家四口，興高采烈地返回家中。
    由於一對寶貝在婆婆家中鬧了一場感冒，公公、婆婆便不再張羅給我帶孩子。媽媽又開始了不辭辛勞地，往返奔波於兩個家中。日子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和溫馨。我母女忙碌著，快樂著。
    五月份，婆婆打電話來，說哥哥外出做買賣時，從她那裏拿了一萬塊。並給婆婆留下話，讓我們還婆婆這筆錢，因為當時我們還欠哥哥九千塊。言外之意就是，哥哥借婆婆之口向我們要這筆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手頭剛好準備出了這筆錢，於是不假思索地對婆婆說，“那你過來取吧。”
    第二天，婆婆便過來了。看到孫子又長高了好多，而且會走了，也會說話了，歡喜的不行，便在家裏住了下來。
    每日裏，帶著兩個寶貝出去玩，順便幫我打理家務。我也樂得如此。這樣我可以輕快些，媽媽也可以輕快些。吃點、喝點、花點，我都不怕，隻怕生氣。婆婆生起氣來，實在讓人心寒的。但事情總是這樣，你越怕什麼，他就越來什麼。
    那日，丈夫看見昔日的班主任總跟校領導在一起，就猜測著他與校領導關係不錯。回家以後，便和我商議，想找班主任幫忙，理順一下我的工作關係。畢竟這些年，關係一直在學校裏空懸著。倘若花些錢能辦成也值得，最近工資一直在漲。
    第二天，丈夫打電話回來，叫我準備兩萬塊。我一聽，著急地問他，“家裏哪有那麼多呀？”
    “那有多少？”
    “就隻有一萬七。”
    “那你去借點。”
    “能行嗎？”
    “哎呀，試試唄，要是收了就差不多；要是不收，就拉倒唄。”
    “奧。”我放下了電話。
    婆婆也聽了些話音，我就跟她學說此事。
    她臉上立刻現出了不悅，翻著小眼睛，“俺不管！你倆的事情，你倆自己想辦法！”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也拉下臉，“可真是，真就得自己想辦法；不自己想辦法，又能指望誰？”邊說邊收拾東西，準備出門，去媽那裏借錢。
    還沒出門，婆婆立刻叮囑說，“喲，你辦事可是辦事，可不能把你哥哥那錢給俺占用了；家裏你姐姐的孩子，可等著這筆錢上學用，這是你姐姐的錢。”
    “這件事若辦成了，也不虧呀，怎麼說這也應該是大事呀？你那錢以後慢慢再想辦法唄。再說，人家也不一定真留下這錢。”我沒抬眼皮，轉身出了房間。這個老太婆，鐵公雞，一提錢就不是她了。
    我在媽那裏湊夠了錢，給了丈夫。晚上丈夫去試，結果人家還真留下了錢。
    我忐忑不安地問丈夫，“能行嗎？他真就留下了？！”
    “差不多，不成的話，他也不能留下錢呀。”
    希望如此吧。可錢是留下了，眼下卻沒錢給婆婆了。我也不多言語，我想丈夫一定能跟婆婆解釋明白。
    白天的時候，我在臥室裏看書，婆婆佯裝到我屋裏拖地。轉兩圈，終於按捺不住地對我說，“梅子，你說，你說！這些年光給你花錢了：給你辦戶口，找工作，替別人養孩子！你倒還好大個脾氣！你說你，那麼大脾氣幹嘛！動不動就跟俺兒子耍！欺負俺兒子老實呀！”婆婆直視著我，我抬眼一看，呀！不妙！她又要犯病，也不去接她的話茬，瞅個空子領著孩子溜了。
    晚上回來時，丈夫也在家。婆婆氣哼哼地坐在沙發上，麵陳似水。待了好一會兒，便開口說，“俺明天就走了，錢你倆準備好了嗎？”
    我一愣，“什麼錢呀？”
    “你答應還你哥哥的錢呀！”婆婆立著小眼睛。
    我看了一眼丈夫，好吃驚，這點兒事，他竟然沒和婆婆溝通好？我沒吱聲，丈夫就解釋說，“那錢眼下用上了，我也沒想到他能留下呀。他既然能留，就說明能辦。”
    “俺不管！梅子說給俺想辦法了！”
    我看著婆婆撕破臉皮地樣子，好吃驚，“我說想辦法，也得慢慢想呀。眼下你要走的話，是沒錢了。我那些錢還是從我媽那裏湊夠的呢。”
    “俺不管！你說好了還錢！借人錢不還，什麼玩意兒！”婆婆激動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丈夫忙著解釋，“手裏真沒錢了，要是有，能不還你嗎？！”
    “那是你姐姐的錢，人家孩子上學等著用，你不能讓你媽在這裏作難呀！”
    “可是我手裏真沒錢了，我也沒想到他真就能留。本來也說好要還你的，可誰也沒想到能出這事呀。”
    “那你說，你姐姐孩子的上學錢，咋辦？！”
    “孩子花錢，你先給墊上點兒不行嗎？”
    “俺哪來的錢！你媽、你爸都動不了了，哪裏來的錢！”婆婆瞪著小眼睛衝丈夫吼起來。兩個人情緒都很激動，我便進了臥室，關上了門。
    婆婆繼續怒吼，“俺好心好意幫你籌錢，幫你買房，你大房子住上了，錢不還，你什麼東西！你！來不來還惦著你媽那倆錢了！你媽哪來的錢！你媽開銀行呀！”
    “我沒說不還錢！這兩年不是一直再還嗎！還錢你也得容我有了吧！那你們當老人的，暫時給墊一下，能怎麼的！”丈夫也大聲地辯解。
    “你給俺閉嘴！你媽哪來的錢！”婆婆恨不得上去撓丈夫，聲音也震耳欲聾。
    我一看這陣勢，就頭皮發麻，瞅個空子又溜掉了。多虧我沒把孩子領回來，否則還不把我的一雙寶貝嚇壞才怪。
    我和孩子住在了媽家，整夜未歸。
    第二天給丈夫打電話，說婆婆已經走了。我才領著孩子，回到家中。桌子上擺著一口未動的飯菜，窗台上放著一箱新買的奶。我問丈夫，婆婆昨天晚上，鬧了多久。丈夫沒吱聲，歎著氣。我又問他，“你媽沒要去我媽家，找我打架嗎？”丈夫才說，“想去了，但我一路攔著。到那裏鬧，多讓人笑話呀。”
    “那她鬧了多久呀？”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後來睡著了。”
    “她一直罵，你還能睡著？！”我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罵累了，就不罵了唄。”丈夫苦笑著。
    “她不就是嗔怪著，又給我花錢辦事嘛！我真就不明白，又不花她一分錢，她幹嘛總是這個樣子。”
    丈夫不言語，我接著問，“窗台上的奶，是你買的？”
    “不是，是我媽給孩子買的。”
    我一聽，真是又氣又笑，這老太太呀！她咋就單單容不下我呢？
    原本以為婆婆隻是嫌我掙錢少，嫌我不生孩子。可是現在我拚命地賺錢，掙的比丈夫都多，也給丈夫生了兒子，可她還是一大堆毛病。她的心裏依然容不下我。
    我明白了，在她心裏，是永遠容不下一個外姓人的。她愛女兒，愛外孫，卻不愛姑爺；她愛兒子，愛孫子，卻不愛兒媳婦；她要求兒女孝敬自己，卻不讓兒女去孝敬對方父母。為了兒女，她願意付出，她也是兒女眼中偉大的母親。但這卻隻是局限於自己兒女的，一種非常狹隘的愛。當有人觸犯她兒女一點利益，她就咆哮，就出擊，哪怕這個人是她兒女的另一半。所以縱然我一次次原諒她，曾經試著用心去接納她，可是我根本換不來她的愛。有人說，婆媳是情敵，我想在我們家，這句話應該很對。
    所以，現在的我不再努力，不再跟她接觸。每年節假日，我隻讓丈夫帶著我兒子回去，錢如數地給。而我卻再也不想見到，她那張閉著眼都能描出的臉。
    我盡量對其避而遠之。但我卻不能割斷婆婆和丈夫的母子情，婆婆和兒子的祖孫情。血濃於水，我從不教唆我的孩子去詆毀奶奶，因為她畢竟是我丈夫的媽媽。
    前段日子，和丈夫閑聊。他又提到，讓我不計前嫌，春節跟他一起攜兒帶女回家團聚。我立刻拒絕了。我告訴他，如果想讓我多活幾年，最好不要再提這個話茬。因為我不想再給婆婆傷害我的機會。我和婆婆之間的戰爭，最終受傷的就隻有我，因為我不可能做一個像她一樣的潑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