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另有隱情
    一路跌跌撞撞，我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遠遠地，又望見了那曾經記錄著我無數快樂日子的小屋，熱淚便奪眶而出。
    輕輕打開房門，房間裏一片淩亂。桌上放著幾個空的方便麵袋兒，還有未刷洗的碗筷。
    我放下包，走到裏屋，趴在床上，開始疲憊地舔舐自己破爛不堪的心。連日來，自己就像一個四處遊蕩的孤魂，此刻終於有了一點依托。
    躺在自己的床上，享受著那片刻的踏實。但很快，那惡夢一樣的畫麵便接踵而來，婆婆那赤裸裸的惡語不停地回響在耳邊。看來這個小屋，這個曾記載我花樣年華的小屋，也將棄我而去。
    我想著，哭著；哭著，痛著；痛著，睡著；睡著，醒著。我好累，真的好累。未來的日子，我不知如何去麵對；在婚姻這場賭博中血本無歸的我，不知能否經受得住離婚後的流言蜚語；沒有丈夫的日子，我不知自己是否還有勇氣活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開了。丈夫穿著一身工作服，出現在了門口。胡子未刮，樣子很狼狽。看見我，先是一驚，然後馬上笑著奔了過來。“你咋不給我打電話，我好去接你。”說著，便過來擁住我。我使勁兒推開他，沒說話，淚卻一直流。
    他莫名其妙，“你咋了？我可想死你了！”他又使勁兒擁住我，無論我怎樣掙紮。
    我已經沒有力氣掙紮，任由他擁著，就是一個勁兒地哭，仿佛要把這幾年的苦楚一股腦地，全哭出來。
    “我知道你一定受委屈了，”他吻著我的淚，吻著我的眼睛。我實在有些懷疑，這個男人，他會不愛我。
    終於有一刻，我艱難地說了句，“你知道——是什麼支撐我——活著回來見你嗎？”說完，又泣不成聲了。
    “別哭，我再也不讓你走了，我再也不讓你受委屈了，咱就在家裏，哪也不去了，我不能沒有你，沒有你的家，就不是家。”丈夫在耳邊呢喃著。我知道他此刻的需要，於是不再問他。因為此刻的回答不會有任何意義，所幸滿足了他。
    一陣親昵之後，我不再哭，我冷靜地問他，“你幸福嗎？”
    “幸福呀。”
    “你後悔娶我嗎？”
    “不後悔。”
    “那麼告訴我實話，你是因為愛我才娶我，還是迫於你媽的壓力才娶的我？”
    “當然是愛你了。”
    “可你媽卻說，你是聽命於她，不得已才娶的我，而且說的有板有眼。”
    “你別聽她瞎說。”
    “什麼瞎說！你沒對她說過，‘媽，你看行就行唄。’”
    “要不，我能跟她怎麼說？我若不喜歡你，當初能一見麵，就對你那麼好嗎？”
    “那她可以為你是聽命於她，才娶的我。”我心裏的凝重在漸漸瓦解，語氣也不那麼激動了。
    “別聽她瞎說，隻要我們兩個好就行唄。”
    我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我輕輕靠在他的肩上，有了一點安慰。但猛然間，又想起了婆婆提到的某某，我馬上坐了起來，“那你跟我說說，你跟某某是怎麼回事？”
    “都過去了，還提它幹嘛？”
    “你不說清楚，我沒法和你繼續。”我態度堅決。
    丈夫終於說出了事情的原委。
    畢業留校後，不斷有人給丈夫介紹對象，但都沒有結果。後來教他的語文老師相中了丈夫的人品，便托人把女兒介紹給丈夫。
    他女兒大個兒，五官單看並不缺才，隻是組合起來，看著就不好看，而且還有口吃的毛病。丈夫自然沒看中，但卻礙於學校老師做媒人，自己語文老師的女兒，便答應跟她相處。
    那女方自是樂意，隔三差五就往丈夫的單身宿舍跑，跟丈夫一起吃飯。丈夫雖然心裏不喜歡，但也考慮著女孩兒工作在船廠，父母又都是自己的老師。女孩父母曾跟丈夫說，若丈夫和他們女兒結了婚，房子是不愁的。他們會親自出麵，去找校長辦理。因為女孩的父親曾經和現在的校長是同一個科室的。他父母還允諾，若丈夫不願意在學校工作，他們可以動用關係，把丈夫的工作調到船廠港務局。
    看來婆婆並不是空穴來風。
    事情的發展應該順理成章，轉眼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雙方家裏卻因為女方彩禮的事情而起了爭執，婚事便擱置下來。丈夫也因此打算放棄，畢竟心裏不喜歡那女孩。但後來女方家讓了步，托媒人再三從中調停。丈夫礙於麵子，又默許了，偶爾還會被請到女方家裏吃飯。
    後來爺爺在河南老家去世，公公聞訊趕去奔喪。臨走經過丈夫這裏，並從丈夫這裏拿了些錢。想著跟女方婚事也定了，就順便到女方家坐了一會兒。閑聊的時候，女方家知道了公公拿錢的事情，馬上就不高興了，弄得公公心裏很不悅。回去跟丈夫一說，丈夫就順水推舟，再次決定放棄這段婚姻。於是，兩人的婚事又告一段落。
    恰在這時，我出現了，丈夫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我。
    女方家憤憤不平也是情理之中了。而且婆婆和丈夫都認為，工作不成，和女方家應該有很大的關係。
    聽著丈夫的敘述，我恍然大悟。
    “你也真是，不喜歡人家，還跟人家談婚論嫁；而且還起起落落，弄得沸沸揚揚，人家能不恨你嗎？更何況那女孩兒還有毛病，你這樣不等於寒磣人家一樣嗎？要是我，我也很你！所以人家給你小鞋穿，理所應當！”我氣不打一處來。
    “你媽可真不是人，你們家辦了二百五的事，導致工作不成，反倒來埋汰我！你知道，這次山東之行，我差不點兒就會不來了嗎？！你知道我在誰麵前痛苦流涕嗎？是在你舅舅麵前，在一個，隻見一次麵的舅公公麵前！”
    “你那二姨，和你媽，簡直是兩個老巫婆！我長這麼大，還從沒受過這樣的淩辱！也從來沒遇見過這樣的親戚，去了還得自己買飯，早知如此，我還不如去住旅店！”
    “你媽以為自己是誰呢！沒弄明白就讓過去，結果可倒好，勞民傷財，還弄了我一身傷！你拿的錢也花的差不多了！都是給你媽花的！反正隻要我倆在一起，都是我花錢，她畢竟是你媽呀，她畢竟是給我找工作呀！”
    我痛苦地發泄著，絮叨著，丈夫也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