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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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爭吵後,殷皎便有三天沒有跑到齊家來找他了。而齊硯城這邊,碼頭上的貨出了些問題,也在不停地工作著。
黎耀從門外跑進來,氣喘籲籲的看著他,“大哥,這批鹽被海威幫扣下來了,說要加價才肯賣,但我們跟那些老主顧都是簽了長期合同的,這鹽再不到,下個月我們沒辦法交貨呀。鹽一直是齊家生意裏重要利潤源,這要違約賠償起來,可吃不消呀。怎麼辦大哥?”
“他們提價多少?”
“百分之三十。”
齊硯城微微眯起眼睛,眼底是泛起可以燎原的怒火,“真是獅子大開口了。”
“那…大哥,現在怎麼辦?從別的地方再買貨運來也來不及呀。”
“黎耀,把阿虎叫來。”
“是!”黎耀跑了出去,沒多久,阿虎進來了,“大哥,你找我。”
“阿虎,從幫裏挑幾個兄弟,晚上我們去趟海威幫。”
“是!”
不用齊硯城明說,阿虎跟了他這麼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便立刻下去辦了。
黎耀看著阿虎剛進去就出來,奇怪著呢,“大哥,阿虎哥幹嘛去呀?”
“我吩咐他辦些事情。”
“你每次行動隻帶阿虎哥,從來不帶我!”黎耀忿忿不滿的說著。
齊硯城平息了眼底的怒火,走到黎耀身邊,重重的拍在他肩膀上,“黎耀,再等幾年,我不想你過早的染上人命,那是一輩子都洗不清的。”
黎耀看著大哥。“大哥…”
“我吩咐你找的房子呢?”
“早就弄好了,我都讓墨顏姐搬過去了,本來墨顏姐不願意的,我在她家賴了半天,磨了半天聽說是你的意思她才點頭。
“我有說是讓她住嗎?”
“啊?”黎耀被齊硯城的話問的傻眼了,這不是讓她住是讓誰住?難道是讓周嫂過去做保姆伺候她自己嗎?
“她住的慣嗎?”
“不知道,最近忙著處理碼頭的事,就派了幾個兄弟幫她搬了家,也沒來及去看看,不過周嫂已經過去了。”
“知道了,備車。”
“大哥要過去嗎?”
“你的好奇心過頭了。”齊硯城站起來取過外套,聲音略沉。
黎耀灰灰的摸摸鼻子,趕緊叫司機開車過來。
車子開得不快,晃了好一陣子才來到鳳霞路的洋房,獨立的二層小屋,離百樂門不遠,卻很安靜,周圍環境很是不錯。
黎耀倒是上心。
“來了來了。”周嫂開了門,“少爺,你怎麼來了?快進屋。”周嫂是從小照顧他的傭人,所以一直叫他少爺改不了口,。
“墨小姐呢?”
“墨小姐還睡著呢,連著幾晚百樂門都有演出,回回都弄到天亮才能回來。”周嫂急急忙忙的端來了茶水和果點,一邊擺一邊喃喃自語,"聽說是那裏的客人不依不饒的,非要墨小姐唱,可少爺您說,年輕輕的,這樣下去身子不得壞了呀。"
默默聽著周嫂的絮叨,良久才說了句話,“周嫂,你好好照顧她吧。”
“我知道的少爺,要不要我去叫墨小姐?她一般這個點就起來了。”
“不用。我就坐一會,你去忙吧。”
“哎。”
齊硯城坐在沙發上,手支著頭,眉頭微微皺著。好像認識墨顏已經五年了,一直是淡淡的認識罷了,偶爾幫裏有些煩心事,才會去百樂門坐會,點她的鍾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說話。在他的記憶裏,她是沉默安靜的,甚至有時讓人忘記她的存在,但她身上有種讓人平靜的力量,每次她在身邊坐會,他都能平靜下來。
齊家越做越大,壓力和責任也越來越大,兄弟們的命就攥在他手裏,隨時一個錯誤的決定,就要犧牲幾十條人命。漸漸的,當他累的時候,會選擇去她那裏,跟她說說話,她的聲音雖然總是淡淡的,但幾句話,便可以撫平他的情緒。
今晚免不了又是場廝殺。
齊硯城俯身端茶盞時,無意間看到茶幾上放了幾張紙,順手拿起來看了看。
雨落無痕花落殘,
秋葉颯颯化泥懷,
終覺夜永難枕卿,
鳳舞消容何可依,
梳鬢白發,望鏡初醒,
單形獨影,
無言無顏剩具名,
化作夜曇且皈依。
紙上寫的是首詩。
“這是誰寫的?”齊硯城拿著紙張走過去問周嫂。
周嫂湊過去看了一眼,“噢,是墨小姐寫的,昨個早上回來,說睡不著,就坐這寫的。”
“她有心上人了?”
“這我到沒看出來,不過,放著少爺和林少爺兩個不喜歡,喜歡別人,我覺得才奇怪呢。”
“周嫂…周嫂…給我衝杯茶吧…”墨顏的聲音打斷了周嫂的話,迷迷糊糊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和平時的清冷不同,多了份孩子般的呢喃。
齊硯城抬頭,便看到穿著睡袍,沒有梳頭,長長的頭發有些微卷亂亂散在肩上,沒有塗任何胭脂水分,素顏卻多了份稚氣的墨顏,像個從未離開過家的孩子。齊硯城看著還沒睡醒,一直揉眼睛的墨顏,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意。
待她下了樓來,才算真正睜開眼環視一下大大的客廳,便看見齊硯城坐在那裏,笑著看自己。怔仲片刻,愣愣的低頭檢視了一下自己,立刻羞紅了臉,微微叫了一聲,立刻轉身跑回樓上去了。
片刻後再下來換了身能見人的便服,頭發在身後僅是拿絲帶束了一下,沒有化妝。依然紅紅的臉,有些局部的坐在他旁邊的沙發上。
“齊先生怎麼突然過來了,也不說一聲。剛才墨顏失禮了,實在不好意思。”
“沒關係。”
“墨小姐醒啦,您的茶,要不要吃些東西?”
“不用了,周嫂。”
墨顏端起茶盞,喝了口茶,總算是清醒了著。
“這個是你寫的?”齊硯城把紙舉到她麵前。
墨顏剛剛好了些的臉色又紅了起來,“胡亂寫的,齊先生不要看了,入不得眼的東西。”
伸手從他手中輕輕抽出詩稿,隨隨便便的丟在了茶幾上。
“寫的很不錯呀。”
“齊先生謬讚了,都是要丟掉的東西,怎巧您今天來,反倒讓您瞧見了。”說著,拿過那紙就要團掉,怎知手腕突然被人捉住,修長的手指從她手中取走了東西。
“我要了。”邊說邊折好放在了西服背心的口袋裏。從煙夾中取出根雪茄來,用火柴慢慢熏著。
“齊先生收著我倒無所謂,隻是不要被殷小姐看到才好。”
“她不會介意的,她不是小家子氣的女人。”說這話時,齊硯城的嘴角牽起一抹刺眼的化不開的溫柔。
墨顏略略轉了頭,不想看他那樣笑。“齊先生不懂女人。”
“什麼意思?”齊硯城不解的皺眉看著她。
“愛一個人的時候,女人,無論有多少涵養,無論有多麼高貴,她都是敏感而脆弱的,您的一舉一動,都會牽住她的心神的,而您剛才那樣說,我才會說,您不懂女人心。”
“那你呢?”
看著他繞有興致的眼神,突然一種慌張感襲來,“我?我什麼?”
“化作殘花入泥懷,這泥字不是雙關你字的嗎?墨顏看上的是哪家的公子呀,若不錯,我便讓阿虎去問問。”
“齊先生說笑呢,沒有指什麼,隨手胡寫的而已。而且人不終將入土,那泥表示的就是這個意思。況且,我這樣的出身,不奢望會有男人真心待我。”
“墨顏,兩年前我就說過,隻要你開口我替你贖身,而且你跟他們不一樣的,不要貶低自己。”
“我一直知道齊先生的好意,隻是,有些事,有些東西,不是我離開那裏,就可以放開可以忘記的,而且,我是個沒有心的女人,在那裏,我很好。”
離開那裏,反而會讓我被自己困死的更快一些。在那裏,我還能時常看到你,悄悄地愛著你,用墨顏的身份來到你身邊,能這樣子和你說說話,離開那裏,意味著我將連這一點親近你的機會都失去。你怕是從來都不知道,我愛的男人叫齊硯城…
“墨顏,我將你當知己,不要這樣輕看了自己。”
淚水快要在眼眶中決堤,逼上一抹微笑,抬頭看著他,“齊先生今天突然來,是為了說這些?”
“不是,幫裏出了些問題,實在有些煩悶,你也搬了新家,順便來看看。”
“謝謝齊先生,這房子,很好,周嫂,更是好。”
“幫裏的事,很棘手嗎?”
“海威幫有意吞掉齊家在鹽業這一塊的碼頭,故意扣下這批鹽貨,而跟齊家做生意的鹽商,早就簽了合同,如果不能按期交貨,齊家將賠上大半的財力。海威幫就是想通過這個辦法,吞並齊家的鹽業碼頭。”
“你今日來,想必,你已有決定?”
狠狠地吸了口雪茄,沒有回答。
“那晚上,一定要小心。”
“我不想兄弟們跟著我如此冒險。”齊硯城聲音裏透露著濃重的疲憊和無奈。
墨顏沉默片刻,開口說到,“那…跟海威幫的人談談呢?”
“沒這麼容易,他們奪了碼頭,可以將鹽運成本降低,而且賣的地區也更廣,所以,怎麼談呢?齊家不會丟掉碼頭,但也不會不要貨,任人欺淩。”
墨顏輕輕將手覆上他的手,企圖溫暖他,“如果,你不賣碼頭,跟他們協議,碼頭對他們特別通行,免了他們的一些費用,讓他們出貨,不是也可以嗎?”
“那其他走那個碼頭的商家會群起鬧事的。”
“那如果你們互惠互利,其他商人除非效仿,否則就沒有鬧事的理由啦。”
“怎麼說?”
“你們有碼頭的治權,但讓他們的貨免了碼頭費用,每年還給他們一部分碼頭的收入,但他們要保證你們的鹽貨供應,還要再讓一些價格,這樣,你們不是都雙贏,也不用再去打去拚,徒傷人的性命了。”
齊硯城高興的笑了出來,“墨顏,你真是個玲瓏的女子,這個法子好!”
齊硯城高興的對墨顏笑著,多久了,她沒見他這樣笑了,倒是見他眉心的印子越來越深。
齊硯城站了起來,“我先回幫裏了。”說完便轉身要走。
“哎…”墨顏拉住了他,轉身到屋裏拿了個袋子出來,“齊先生,謝謝你的大衣,我這兩天沒來及洗,你若介意,我洗了再還你。”
“沒關係,本就不髒的,我走了。”齊硯城接過袋子,便出門上了車,墨顏一直在原地站了良久,才默默轉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