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硯城一直都目不轉睛的盯著前麵一步步走著的女人。這樣單薄的身體，這樣高的鞋跟，這樣冷的天氣，她居然可以走這樣久。殷皎就是沒走幾步就要叫司機，想到她，齊硯城的嘴角不自覺有了笑意。
    墨言來到路邊蹲下，他隱約可以看見她把手中的東西交給一個人，便起身離開了。
    車子開到剛才她停下的地方，看到一個髒兮兮的小女孩坐在那裏，呆呆的看著手裏的東西。
    黎耀下車，走過去，蹲在她麵前，用手摸摸她凍紅的小臉，“小姑娘，剛才那個姐姐給你什麼呀？”
    “哥哥…剛剛姐姐給了我好多錢…我…”小女孩髒兮兮的臉上，有著凍瘡的紅印。聲音在寒夜裏瑟瑟發抖。小手小心的把錢捧到黎耀的麵前，＂我要給我娘治病，一個大洋就夠了，姐姐給了我二十多塊，實在太多了，哥哥是不是認識那個姐姐？＂
    黎耀看著她伸到麵前的手，眼中閃過莫名的神色，用手包裹起她冰涼的小手，將錢緊緊握在她手心裏，抬頭看著她，“哥哥認得她的。”伸手摸著她臉上紅紅腫腫的凍瘡。
    “那…那哥哥可不可以把錢還給姐姐？我就是在這等她回來，我用不了這麼多的。”
    “拿著吧，快回去吧，別在這等了。”說完，旋即起身跑回到車裏，喊了一聲＂老周，開車！＂便不再說話。
    “當家，墨小姐走進去了，這裏車子進不去。”老周突然出聲，打破了兩個沉默的人的思緒。
    這是一個青磚灰瓦組建的弄堂，狹窄的隙縫胡同，有一絲菜香從裏麵飄出，隱約能聽見嬰兒的啼哭，濕漉漉的地磚，顯出了這兒的陰沉。
    老周頗是詫異，“按理說，墨小姐應該住的起更好的地方呀，怎麼住在這裏，這裏龍蛇混雜的。”
    ＂老周，這是什麼地方？＂
    ＂當家，這地方叫紅人胡同，是。。。是一些老去的妓女和難民住的。＂
    “黎耀，這兩天找個房子，安排周嫂過去。”齊硯城突然吩咐到。
    “啊？是！”黎耀聽到大哥這樣的吩咐，不免挑挑眉，和老周對視了一眼。
    黎耀在外麵為房子奔波了數日，齊家裏，齊硯城卻在看著日曆，嘴角不自己的牽出一抹難掩的溫柔和欣喜。
    阿虎敲門進來，看見這樣的大哥，也不免開心起來，多久沒看見大哥這樣開心了，看來是他來的正是時候了。
    ＂大哥。＂
    聽見阿虎的聲音，齊硯城轉過身來，＂阿虎，什麼事？＂緩步走回書桌邊，拿出雪茄慢慢熏著。
    ＂殷小姐電報，說明天下午四點到碼頭。＂
    齊硯城嘴角的笑意更濃，連帶著眼裏也閃著快樂的味道，＂嗯，知道了。＂
    三年，陽光，終是回來了。
    第二天下午，阿虎跟著老周，跟著齊硯城來到碼頭。
    ＂老周，你說大哥是不是來得太早了？現在才兩點多。＂阿虎不解地看著站在碼頭邊吹風的齊硯城，側頭問著老周。
    老周看了眼愣頭愣腦的阿虎，不禁搖搖頭，＂那得看人，若不是她，誰能讓當家等。＂這個阿虎，真是不解風情，當初當家在這個碼頭送人時，不也站到了半夜才回，更何況隻是早來了一會。
    阿虎頓時語塞，這樣麻煩，還不如讓他直接同人火拚來的爽利。
    齊硯城突然動了下身影，向前走了兩步。
    一艘輪船從遠處緩緩鳴笛而來，紅色的驕陽照紅了船上升起的濃煙，遠遠便可看見站在船甲板上，許多許多向著岸邊親人招手的遊子。
    船緩緩地靠岸，許多人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甚至有些匆忙的人撞到了他。可絲毫沒有動搖他的身影分毫。他的目光直直的鎖定在船門，直到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才晃動了他眸中的光影。
    一頭俏麗的短發，同時下女性截然相反。淺黃色的大衣，能隱約露出裏麵的藍色絲絨襯衫，藍色女士化絲綢西褲，手中是一個小小的皮箱。
    阿虎看著走下來的人，不免挑高了眉毛，乖乖，這出門留洋三年，真真耀眼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那女子站在門邊，頭微微轉動著好像在尋找著什麼。直到她的目光同那束堅定而懾人心魄的有力的眼神交織時，才定下心神，唇邊綻起一抹驕陽，直直逼退了這紅日的驕傲。
    快步跑下船，直接丟了箱子撲倒他的懷裏。熟悉的男人，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溫度，打濕了她的眼，撫平了她忐忑的心，同時，也照亮某顆陰沉了三年的心。
    ＂城，我回來了。＂
    ＂嗯。＂
    ＂城。”
    “嗯。”
    “城。”
    “城，城。。。＂一聲聲地呼喚，是她了無音訊三年的內疚和不安，她怕此刻碼頭無人，但還好，還好。
    ＂回家吧。＂
    瞬間落下眼淚，嘴角和眼底卻是滿滿的幸福，＂嗯。＂
    齊硯城牽起殷皎的手，緊緊地，走向站在一邊的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