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篇 貳拾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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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明朗,耀日灼眼。
我伏上課桌,嘴中叼筆,偏過頭是窗外的法國梧桐葉,伸手幾番挑弄。又無趣望天,天色尚好,順淡藍天際,至綠坪地麵,一片的生意盎然。
俊秀男人的身影躍如眼簾,我友好一笑,我並不曉他的身份,微笑僅是出於對陌生人的尊重。
看見男人,我不禁側頭遐想,倘若有一日,我遇見這樣一人,我們不做情人,不成兄弟,單依一份隱隱纏繞的微弱緣分,扯上算不上朋友的尷尬情誼,過著不同於情人的曖昧時日,是何等的愜意。
是的,想去的那般遙遠,正因這個男人身上湧動著一種與我有關的神秘氣息。
我下了樓,明淨窗欞折射幾色光環,林蔭楓葉盤旋,茵草繁花搖曳,我回頭,一如既往地排斥美好,回避光明,卻揮不去作為人的本能的愛美之情,於是,我輕輕轉頭,向斑斕世界投去一個忍俊不禁的笑容。
“是肖太太的兒子麼?”我在男人麵前停了笑容,男人手放入口袋,語氣溫和,麥色的容顏極容易凸現出麵部剛毅的輪廓,而俊顏又因男人沉穩的性格,不覺消逝了幾層鋒芒,增染上了幾縷儒雅。
“嗯,我是肖清楊。”我說,眉一揚,“是母親托你來‘照顧’我麼?”
“嗯,我是宋嘉然,肖太太請我做你的心理你醫生。”他伸出手,準備與我相握。
“唉,”我歎口氣,沒有伸手去握,抬起眼瞼,顫動睫毛,“有些愛是無法被成全的,對麼?”
“你喜歡我麼?”嘉然突兀地問。
我冷瞥他一眼,道:“不。”
“你喜歡秦修麼?”他繼續問。
“嗯。”
“你愛我,還是秦修?”嘉然壓低聲響。
“秦修。”
“這便對了,”嘉然一笑,“如此推來,你再想想,你是愛母親還是愛秦修。”
僅僅是第一課,我就不得不佩服母親的眼光,初次見麵,便不動聲色地擺明立場,極清醒的思維,極生動的比喻,如同贈了我一盆冷水,一劑鎮定劑,久不能言語,令人啞然。
“這不是一類情感。”我說。
“你和我是朋友,秦修和你是戀人,這是一類麼?”
“但是無法比較。”
他悠然一笑,“你方才卻比得出。”
我再次啞然,無言以對。
他與我沉寂在林間長椅上。天空極維也納,空氣頗地中海,氣氛如古希臘,聲響似兵馬俑。
“可是我更愛清逸。”我低聲說。
“你的母親更愛你。”他回駁我。
又是一陣難言的寂靜,我看見鳥雀躍在枝上,他們的神情極為自由,是的,他們可以斷袖比翼,龍陽雙飛,隻是他們不需要,他們寧可舍棄愛情,而留住生命。因他們的弱小,因他們的命運。
我又想笑了,也算是為控製生育做貢獻,怎就不可了?不還留有清音傳下肖家,放我去逍遙好了,困在獸籠中,哪還有了男孩子的氣息,哪還有了讓人依靠的誌趣?如今又派來一人約束於我,束縛於我,真如我犯了何等重罪,特遣重臣前來管束我,仔細一想,心中略有不快。
“嘉然,你應是不相信愛罷,”我問,一臉愁苦之相,“心理醫生一向理智。”
“但我無法拒絕愛——”他停頓,語氣始終含笑,“愛我的,以及我愛的。”
“……”我抬起垂下的頭,我聽得出,是極明顯的文字遊戲——為凸現才華或更好地敷衍他人的卑劣手段。
“抱歉,我還有事,先告辭。”我起身,微有變臉,逃離背後熾熱目光。
我隱約瞧見,夏日的落葉,極早地落去了。
“你說過陪我的,”我伏臥於課桌,眯起眼,微俏皮又含妖嬈地微笑,“今晚陪我好了。”
“乖,”秦修輕撫我額頭,“我確是有事。”
他又貼近我的耳根,邪魅言語,“你受不住的。”
我嫌癢一笑,躲開他,椅斜翻倒,我不慎跌下,慶幸身後有桌,我靠在桌上,神情微顯驚恐。秦修慢慢靠近,氣氛充斥曖昧,在我口中不停翻滾津液,少年的熱情隨躍動的舌尖,如火如荼。
他的雙手伸向我的運動褲,急切又輕柔地褪去我的下身,這是我們初次進行於無人的教室,初次這般正大光明,我希望自己還存有理智,卻不自主地將雙手攀去他的頸,身軀緊貼他的炙熱,他遲遲不進,驅使我不斷蜷腰向前。
“清楊。”
嘉然聲音傳來,我手一滑,空白的頭腦理智重現,秦修摟住我,停頓許久,又冷靜地替我穿上運動褲。
“你是?”秦修低頭為我穿衣,極平淡地聲響,似乎這裏未曾上演什麼,他背對嘉然,沒有回頭,也不見嘉然,緊鎖雙眉。
“為了清楊,”嘉然一字一頓,頗為莊重地說,“請你做好考慮。”
“我的考慮,是永不離開清楊。”秦修說罷一笑,抱起我與嘉然擦肩而過。
那一年,他們同齡。
十八歲,一個,是已經獲得心理學碩士學位的心理學天才,卻甘願低身做普通低薪又毫無知名度的心理醫生。一個,是已經自己擁有知名企業集團的商業奇才,卻情願繼續上無趣無味高中學府的奇人。
還有一個,因家勢衰落,本應該安分守己的過高中生活,卻因遇上了他們,便再無法安分。
我下車,與秦修揮別,進了房門。
“你是不是又和那個秦修在一起?”母親麵色憔悴,坐於真皮褐色沙發。腳底的白色大理石地麵鋪滿文件,幾乎磨舊的高跟鞋散落在地。
我徑直回房放回包,又推門而出,去客廳開門欲出,我拉上門把,停頓良久。
“清逸呢?”我問。
“我怎麼知道,我問你,是不是又和……”
咚。
真是惱人。
我抬頭,稍一驚,又放下驚異。
“你怎麼在這裏?”
嘉然一笑:“我請你喝咖啡。”
“嗬,”我笑,拉住他的手,“嗯,但願不是我付賬。”
“當然不是。”他揚眉,英俊的眉眼閃耀陽光。
我牽著他一同隱於月色,直到藍山香氣縈繞。
真是美到極致的回憶。
可,又該如何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