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清楊。”
    “早安，嘉然。”
    我舉起咖啡杯，懷中茶探出頭瞧向嘉然。
    “現在物歸原主。”我遞出茶，憔悴一笑，順勢輕撫它幾下。
    “若是喜歡便送你。”嘉然揚眉。
    “求之不得。”我收回手，低頭逗茶。
    嘉然抱胸望我，含笑沉默許久。
    “嘉然，你可，相信愛？”我無意道出一句。
    “信也好，不信也罷，不重要，”他轉頭，看向窗外，“相信自己便好。”
    心被絞住，無法掙脫，痛感從心髒四處遊走。
    不信愛，便不信他人，不信他人，終是不信自己，自己的選擇。
    我不想告訴嘉然，昨日，就在我聽見噩耗的同時，幾乎是幾小時一次，郵箱都會出現以秦修背叛照片為內容的不同匿名郵件，每一封內容，都如尖刀一般，狠狠劃過心髒，縱使鮮血淋漓，刀鋒依舊冷笑。
    “清楊，你這幾日憔悴許多，是有何事困擾。”嘉然蹙眉，泛褐的瞳美麗地糾結。
    “嘉然，陪我，好不好。”我拉住嘉然，我懇求著，幾近乞求著。然後，我看見茶驚恐地跳出我的手臂。
    “清楊，告訴我，發生什麼了？”
    我拉住他跑出咖啡廳，泛白的指節緊拉他的衣衫不放，我的聲音顫抖著，充滿無法計量的驚怕與不安。
    “嘉然，母親自殺了，你知道麼，我的母親，就在昨日，她自殺了！對不起，……我無法接受，我真的……真的……雖然，雖然她並不算一個稱職的母親……”
    我的反差太大，與方才的悠然相比，此時幾近崩潰，我哭泣著，倚在他肩頭，我不知道我們此時在哪裏，或許是酒吧。
    “為何不去秦修那裏？”
    他一語將我問住，我第一次認為，嘉然超出了我所想象的惡毒。我愕然，也不知是否該告訴他，秦修自昨日起便是一天沒見，任何能聯係他的方法一一使用過，卻真是不見其人，我開始懷疑他會否離開我，或是對我昔日離開他的報複，或是因為其他世事，以至於我憎恨自己對惡兆天生的準確預料。我起身，搖晃著挪步。
    “確是，確是……”
    “抱歉，清楊。”嘉然摟住我，用屬於他的氣息溫暖我。
    “我該怎麼辦……嘉然，他們似乎離開我了……”我如同孩子一般哭訴，無神的眼望向他。
    “你需要休息，清楊，睡吧，”他將我拉在他懷中，“放心，你太過緊張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笑了，抓住桌上的酒灌入口中，一杯，數杯，一瓶，數瓶……就讓它們，如烈火一般，灼傷我的五髒，燒毀我的六腑……
    曾經，我以為自己，可以漠然到我愛的人離開，甚至是到離開我愛的人的時刻。
    我錯了，我原來是愛不厭他們的，我太害怕失去，在母親的靈堂待了整整一夜，秦修沒有來，我在不停地想象，他，被任何人，任何事，從我眼前，任意消失……
    “嘉然，吻我……”我喃喃，睜開迷霧的眼瞧見嘉然艱難地靠近。
    似乎此時思緒是複雜的，我不清楚自己到底為何傷心，是因為寵我的母親，還是寵我的秦修，思緒太遙遠了，太過遙遠了……
    我看見母親笑容滿麵地問我，清逸的獎金何時有。
    看見她春風滿麵地告訴我，她為鄰家的孩子，又織了一件新衣衫。
    看見她愁容滿麵地望向我，她對清逸所做的一切，已無力回天。
    我看不見秦修，為何，為何他在我傷心欲絕地時刻離棄我，就如同不留痕跡地送我狠狠一掌，最終落入深淵。
    嘉然沒有吻我，卻是我吻住了他，然後我將他推倒，喘息聲淩亂，我扯下他的襯衣，抽出皮帶，他捏住我的手腕，將我抱起，深邃的瞳仁閃爍星火。
    嗬，嘉然，原來你也禁不住誘惑，原來你也不過是凡人，原來，你也會落入凡人手中。
    我在等待，我在抑製，我在苦笑。
    他抱我去了他家，將我輕放在床，我期待，卻壓抑不住從心底飄忽而來的疼痛，看著他最終起身離開。
    “嘉然……你去哪？”我看見門合上，連最後一絲光也消散。
    但門又開，嘉然將剛泡的茶端來，溫柔的笑容一如當初。
    “你醉了，清楊，喝茶吧。”
    我竭力撲向他，我承認，此時的我應該是嘉然見過最不冷靜的清楊。
    他沒有躲閃，放下茶杯溫柔接住我，放任時間凝固。
    “睡吧，清楊……”我聽得出，他的語氣是這般憔悴輕聲，這般令人心碎。
    我睡了，伏在他肩頭，就如同往日茶伏在我肩頭一樣，就如昔同日我伏在秦修肩上一般。
    嘉然，你為何不放任我，為何麵對唾手可得的我，你曾深愛的我，最終輕言放棄，凡人，你終究不是凡人……
    我睡了，我聽見有嘉然的細語。
    “清楊，何必如此……”
    “如此，隻會害了愛你的人……”
    “清楊，我無法代替秦修的愛。”
    “終有一天，你我不再存在，終有一天，你我無法再愛。”
    嘉然，我睡了，嘉然，讓我睡吧。
    我，又會夢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