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廚房走出，坐在臥室床沿，聽見母親和左鄰右舍嚼舌頭而發出的尖刺笑聲，頓感有些惱怒。
    下床，走到簡陋的門前恭敬地向母親鞠了一躬。
    “母親，可以用餐了。”
    我的母親，一個經曆過家族由盛轉衰、至今仍有著三十歲女人風姿、時常與鄰舍聚在門口談笑風聲的五十五歲中年婦女。
    相比之下，我顯然沒有她活得自在，即使揮去了當年父親因受賄而入獄的陰影，我和大姐還有需要撫養母親和弟弟及更多的的生活負擔。
    “嗯，劉嬸，咱下次再聊啊……”
    母親隨我回房，我畢恭畢敬地等母親用餐，這是母親一貫要求的禮儀。有那麼一瞬間，我似乎有種想要冷笑的衝動。
    規矩？即使家族衰敗了，我親愛的母親也不忘那富家子弟的規矩。
    真是諷刺。
    “清楊，快過年了，到時候給你大姐打個電話問候一下她，順便問下她公司給不給年終獎金，”母親笑嗬嗬得提醒我，“我前些日子看中了一套按摩器具，也就一千五。”
    哈，我親愛的大姐半個月的工資。
    “嗯，我知道了。”我也衝她溫順一笑，“你讓我給你買不就行了。”
    “不了，”她笑笑，“清音打來電話說需要些生活費，回頭你給他寄些就行了。”
    哈，我半個月工資也沒了。
    看，我重男輕女的母親，從來稱呼我與弟弟都以小名相稱，至於我的大姐，她能記住就算得上是奇跡了。
    “嗯。”我繼續乖巧地回應。
    如果沒有錢在其中的話，或許這樣的氣氛還算溫馨，我想。
    清晨接到一個電話，似乎讓我對生活有了點希望。
    我接完電話挑了挑眉，然後打開陳舊衣櫃，換了套衣服，悠悠閑閑地逛去了公園。
    分手也得瀟灑些不是麼……
    方淑愧疚地看著我，躊躇不安地在腦中組織語言。我玩味地看著她，然後紳士地遞給她一瓶飲料。腦中卻盤算著如果結餘了一個月她的化妝品，燭光晚餐，某某節日的慶祝餐，逛街費用，禮物費用等，至少可以夠我幾個月填飽肚子。
    看來，上天是有意眷顧我啊……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於是慌忙捂住嘴唇，她詫異地看著我，有些憤怒。
    “肖清楊，和我分開你就這麼快樂？我和你這麼久，你就對我沒有一點感情麼？！”她瞪著我，眼圈紅紅的。我想她是找到突破口了，微笑著看著她。
    我說方大小姐，明明是你攀上了某集團的經理，來甩我說的第一句話怎麼像是我如何辜負了你一樣。
    這時代的女人，是不是都可以被知名電影學院無條件錄取了。
    “你快要結婚了吧，”我友善地笑笑，“怎麼不給我發請柬呢？”
    “你……你怎麼知道？”她睜大眼看著我。
    “一個月前就知道了。”我裝無辜地聳聳肩。
    “為什麼不說？”她低下頭。
    “一個月前你不是剛訂婚麼？”
    開什麼玩笑？一個月前你的訂婚典禮我去搗亂，我是跟自己的未來過意不去麼？
    啪！
    我眯眼看著她，手捂住臉上的紅痕。
    “肖清楊，我沒想到你是個這麼惡劣的人。”
    不可理喻地揚長而去。
    嗬，女人都這麼敏感麼？是不是如果沒有她的提醒，我還真不知道自己還有‘惡劣’這樣的成分。
    一巴掌換我清閑，怎麼算也值了不是麼？
    帶著上天恩惠的一巴掌，我已是樂不可支了，甚至得意忘形地逛去了某郊區的馬路中央……
    嘶——
    汽車輪胎在瀝青馬路上極速刹車時摩擦出的聲響。
    我挑眉，看著眼前的黑色寶馬，設想車主是不是應該下車大罵我是白癡智障之類的。
    嘖嘖，有錢人就是麻煩。
    許久，見車主沒動靜，我輕笑著從車旁折回。
    什麼有錢人，估計現在應該在車裏哆嗦才對吧……
    車窗緩緩落下，我僵硬的轉過頭……
    可能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多年前他這樣似笑非笑的神情，讓我中了他的毒……
    無可救藥……
    我該怎麼形容他，英俊？瀟灑？俊朗？偉岸？可以讓半個地球的女人齊聲尖叫的身材？
    “上車。”
    肖清楊，是不是這毫無約束力的兩個字，在你耳中，就成了命令？
    我上了車，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呆萌。
    對於一個自己剛見麵的人來說，他開車帶你逛遍了你所在的整個城市，你會不會覺得怪異？
    他把車停在原來與我遇見的地方，我看著他。
    夜已深。
    這裏人少，殺人不易被發現？
    不能怪我亂猜，麵對這樣的情況，我還能怎麼想？
    他把手放在我漸漸消腫的臉上，憐惜地看著我。
    “漂亮的臉，”他頓了頓，“隻有女人會這麼絕情吧。”
    然後……
    他的唇貼了上來，蓋在我的唇上，自然的動作好像我們是熟悉戀人一樣。
    我沒有反抗。
    十秒……
    十分鍾……
    他鬆開我，淫蕩地舔舔唇，邪笑地望著我。我衝他眨眨眼將手攤開。
    “你給多少，這是初吻。”
    他戲謔地看看我臉上的掌印：“我倒覺得不像。”
    我笑笑：“和男人的初吻。”
    他抽出一疊粉紅色鈔票遞給我，我滿意地推開車門走出去。
    一百米左右，我回頭望望，車仍在。低下頭幽幽看著手裏的鈔票。
    哈，該來的還是來了。
    我走向人群密集的地方，將這誘人的粉紅紙鈔瀟灑地撒出去，然後冷眼看著紛紛揚揚之後周圍人如紅了眼的貪婪野獸般躬腰撿拾。
    嗬，有趣，肖清楊，即使你沒有了當初瀟灑的資本，如今你還不是可以瀟灑一回？
    而現在那個男人，和當初，很不一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