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凜抬手指了指一個女孩，“她沒有吃。”
    的確，她就站在桌旁，不說話也不去搶食物。
    “自閉症？密集人群恐懼症？”
    “鬼靈。”男人又開始惜字如金。
    “不會吧……”我仔細觀察一陣——頭發及肩，因為缺少營養而顯得有些雜亂枯黃，臉蛋倒是清秀可愛，眼睛大且黑，睫毛卷翹。“她和平常人類沒什麼不同啊？”
    “你光靠視覺判定事物嗎？”對方表示不滿，好像一位學識淵博的老師碰上了呆頭呆腦的學生般，“她周身缺少‘生’氣。”
    “我明白了，如此說來這就是那多出的第二十四‘人’了，不過一隻小小的鬼靈，並不具備改變整個福利院曆史發展格局的能力。”我托著下巴做沉思狀，“應該還有什麼因素才對。唔……比起這個，我得先驗證一件事。”
    站起身，走到牆邊取下掛畫，接著彎腰，用手頂住其邊緣使勁一推。它貼著地板滑行一段距離後進入了那群熊孩子們的視野範圍內，可是，大家都跟沒看見似的毫不停歇手中搶食的動作，對完全突兀出現的物件置之不理。
    “我能夠碰到實體但是無法與他們發生交集嗎？那這樣呢……”想罷，我開始解鞋帶。
    “你準備做什麼？”沙凜原本不願搭話，但是見我脫鞋的動作越來越猥瑣，實在忍不住出聲詢問道。
    我掂了掂手裏休閑鞋的重量，旋即一甩肘子將其向前擲去，鞋跟磕到桌角後產生“砰騰”的音效，不大但足以引起別人的注意。
    可惜，大家依舊該幹啥幹啥。
    “看來自己身上原有的物品也無法對這個空間造成改變。”我迅速得出結論。
    “你……”旁邊那貨想來是要說點什麼貶低我，不過後來可能又發現自己所有認知的詞彙裏沒一個適合形容這種行為的，話到中途幹脆生生改了口，“最好安分一點。”
    “不不不，循規蹈矩太難尋得新的線索，要不斷在創新中實踐、在實踐中創新，才會離真相越來越近。”
    對方眉頭跳跳，硬是將揮動弓刃的欲望壓下，“如果語言可以轉化為攻擊力的話，你一定能夠在各個位麵活得很滋潤，根本不必考慮安全問題。”
    “別介，”我兩手一攤，“說得咱體能方麵的實力跟戰五渣似的。”實際上就是……
    男人將頭扭向一邊，似乎正在“砍”和“不砍”二者中做著艱難的抉擇……
    那邊，熊孩子們吃完了，紛紛拿著各自的碗筷去廚房排隊洗刷。有兩個小家夥卻留在最後脫離了人群，一個是那鬼靈，一個是紮著雙馬尾的丫頭。後者伸手撿了我的鞋子和掛畫來到這邊。“叔叔，為什麼亂扔東西？”
    “奧，有一隻蟑螂爬到我腿上，摘了畫兒拍打半天那蟲子又溜進我鞋裏了，情急之下就把鞋給撂了，”我慢條斯理地穿著鞋子，同時謊話編得也臉不紅、心不跳。“所以說一瓶殺蟲劑是居家必備的。”
    “殺蟲劑？”小女孩歪了腦袋看我，“是什麼？”想來在她們這個年代那東西還不是很普及。
    “一種高科技型化學合成品能消滅一定範圍內的所有昆蟲。”我迅速解釋完，接著蹲下來，“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身很特別吧。”我不打算拐彎抹角，一陣見血地指出關鍵，“比如說能看見某些別人看不見的事物。”
    對方眼神暗了暗，乖乖承認道，“嗯，但是我一點都不喜歡這種能力，不想當特殊的孩子、不想被大家排斥。”她拉了那鬼靈的手，“我現在隻有這一個朋友，感覺很孤獨。”
    我摸了摸她的頭頂，“繼續說吧，叔叔聽著呢。”
    “以前我就能看見不少那種‘東西’，跟阿姨講她卻認為我在騙人，後來大家看我的眼光慢慢變得複雜起來，開始刻意和我保持距離，直到遇見‘小離。’”她指指鬼靈，“隻有我能看見她，隻有她陪我玩，那種孤獨的感覺才不再強烈。”
    我問道：“可是剛剛小夥伴們並沒有表現出孤立你的意思，大家不是在一起‘愉快’地吃午餐嗎？”
    “那是因為……”女孩低下頭，“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裝作自己再也看不見那些‘東西’，裝作自己是個正常人，他們才勉強接納我，不過除去吃飯外我們都不一塊玩的。像剛才叔叔把鞋扔過來時，我必須要保持常態，不能露出驚訝的表情，否則他們又得認為我‘恢複’了那種能力。”
    頗有欲蓋彌彰的味道啊……
    “叔叔，”她用小手扯住我的袖子，“你和旁邊這位叔叔都不是人類吧？你們也感到孤獨嗎？那咱們做朋友好不好？”她將我倆當成了鬼靈，畢竟我們算是“時空的旅行者”，並不真實存在於這方空間中，被誤解也無可厚非。
    我故意裝作思考的摸樣，須臾，答應道，“好。”
    也許是察覺到了我的想法，沙凜對於我直接替他做主的事倒沒什麼微詞。
    女孩睜大眼睛，笑得異常開心。
    “你去洗碗吧，被大家發現跟我這種‘生物’在這對話又會遭到議論的。”我自動代入角色。
    “嗯。”
    她點了點頭，隨後帶著鬼靈小跑著離開。
    我見狀收起笑臉問沙凜：“你也發現了？”
    “是。”男人應承著。
    “雖然幾乎沒什麼破綻，講述得也聲情並茂，但做作成分太多、表演意味太濃厚。依此來看那隻靈體倒沒什麼危害，雙馬尾的妹紙才更應該多關注一些。”言罷，我打個響指，“既然咱倆統一了想法，那這是幼年版‘黑化病嬌’梗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