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繞過沙凜，看了看躺平在地上的顏意歐，男孩脖頸處有著被重擊後的的明顯紅痕。“下手挺黑啊……”
    “……”
    “呐，這不是關鍵，關鍵是他並非敵人，你打暈了也沒用。”
    “我知道他是和你一起被卷進來的同伴，”那貨一絲愧疚的表情都沒有，“我這麼做有我的理由，等出去以後再向你解釋。”他邊說邊朝門口走。
    “你準備幹什麼？”
    “尋找線索。”他眼裏的鄙視之色昭然若揭，“這不是你的初衷嗎？撕裂空間屬於破壞規則的行為，我在短時間內無法完成兩次，所以不能直接帶你回到現實。乖乖跟在我身後，用你那自詡不凡的腦子好好思考一下出去的辦法。”
    “用理直氣壯的語氣說明了自己也對眼下的情況束手無策的事實……”我揉揉眉心，“這是我今天所聽到過的最壞的消息，並且——”放下胳膊，抽動兩下嘴角，“——你這家夥既然也不知道怎樣出去，幹嘛還要進來？！”
    男人幾步上前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微微向上提起，眯著漂亮的眼睛，黑茫在其中湧動，“我是為了誰？”
    我不甘示弱地瞪了一雙牛眼望回去，須臾，發現這樣做除了彰顯幼稚以外確實沒什麼實際意義。“好吧，”一根根掰開他的指頭，“算我不識抬舉。”指指顏意歐，“那他怎麼辦？”
    “無知是福，介入得越少越安全，如果你想讓他往後繼續過普通人類的生活，任其暫時昏睡在這裏是最穩妥的做法，一旦我們打破這處虛妄的空間，他會跟著一同被傳送回現實。”
    “照你這麼說，真正危險的東西在外麵？”我暗自咬牙切齒，“有一種渴望出去又心存恐懼的蛋疼感呢……”當然，我所謂的“出去”指的是“出門去”。
    對方很幹脆地無視我的吐槽，兀自道：“行動前最後講明一點——這個‘場景’應該是‘無念’製造出來的，它作為寶物，可以根據主人的潛意識發揮力量。你雖然還不具備駕馭它的能力，但是其特質已經開始顯現作用。那人類身上有什麼與你願望共鳴的地方，所以被‘無念’察覺繼而將你們帶入了這個虛幻空間裏。”
    我消化了一下上述內容，理順思路——確實，顏意歐算福利院的知情人，而我迫不及待地想弄清圖書館內幕以及“假蘇鯉”的身份，從某種層麵上來說，兩人在目的上具有契合性——都想了解事情的始因末節，所以觸發了“無念”將我們帶回以前，如同放視頻時倒帶一般，區別在於此刻自己身處的空間是虛幻的的、與現實相悖的。
    “原來它是個危險品，”我低下頭，將胳膊舉至眼前，右腕處帶著光滑的白色珠玉，“原先還以為自己主角氣場強大、一副‘可靠男人’的正經形象折服了老傅，他才把珍藏已久的寶物托付給我。現在看來果然又被那笑裏藏刀的混蛋給坑了，中二和現實之間真的具有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沙凜安靜地聽完這大堆牢騷，抬了抬下巴，俯視我問：“怕了嗎？”
    “怎麼會，”我忽然露出類似黑化後的表情，“期待更多些吧……”
    男人皺眉，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語氣裏參雜進罕見的遲疑，“……搞不懂你。”
    我笑笑，自動將這評價當做褒義句。
    閑話不多說，那貨徑直走到門邊。
    在他摸到門把手的瞬間，我立刻向後跳開一大步。
    “怎麼了？”沙凜定格動作扭頭問我，表情未變但語氣裏帶著妥妥的不滿。
    “沒事，本能防範而已，我害怕一開門就從外麵跳出一隻臉孔猙獰的僵屍或者披頭散發的女鬼來。”
    “我說——”他強忍著拿弓刃一下戳死我的衝動問：“——你從哪得出的這種結論？”
    我點點自己的腦袋，“人類要是缺乏了想象力，那真是一場災難。”
    “……人類想象力豐富成你這個樣子，那才是一場災難……”
    “唉喂！咱倆離得這麼近你以為自己小小聲我就聽不到了嗎？話說你這貨現在學會跟我抬杠了啊？！”
    出乎意料，他勾彎了嘴角，在片刻間摒棄了“冰冷”這層外殼，露出埋藏至深的柔和一麵。男人本就長得很有看頭，這樣一來更是秒殺了人的視覺，由嘴唇起始到整張臉，逐漸暈開笑意，璀璨奪目。他緩緩張口，語氣裏竟帶了幾絲調侃成分，“近墨者黑。”
    學壞了啊……不過，更顯“人性化”，不再像一塊毫無溫度吝嗇表情的冰坨子。
    門外，似是另一個世界，豐盈的陽光鑽進窗戶，為小範圍內的擺設鍍上一層金色；牆壁幹淨，地板透亮，房間中央的那張長得離譜的方形桌子上擺滿餐具和各色食物，下麵還墊著碎花的桌布。
    這時，從旁邊的房間內走出一個係著圍裙的女人，她顧不得第一時間將手中端的蛋羹放下，抬起頭對著那邊喊道：“孩子們，開飯了！”
    “踢裏哐啷”頭頂一陣鬼子進村般的動靜後，大批碎崽兒自漆木樓梯上跑下來，全然不顧女人“去先洗手”“吃飯時不許打鬧”的告誡迅速竄上飯桌，抓起一隻麵包就啃。
    其中幾個熊孩子與我擦肩而過，卻完全沒表現出異樣，似乎沒人察覺到這裏多了兩位“不速之客”。我用胳膊肘搗搗沙凜，“咱倆隻是作為旁觀者來到這兒，本身是和這個空間脫節的，所以他們都看不見我們，是這樣嗎？”
    對方點頭。
    我幹脆往地上一坐，“可惜、可惜，要是現在有一包爆米花擺在我麵前該多好。”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來來來，你也坐下，咱們看‘大片兒’。”
    一群熊孩子圍在一起狼吞虎咽地消滅著食物，但畢竟“僧多粥少”，吃不吃得飽都沒個哈數。
    我想，依情況認定現在應該是艾斯處於困難的時期，有可能顏開已經表示過了收購的意願。隻是在四周沒發現日曆之類的東西，所以還不能確定“今天”是幾月幾號。
    我邊看邊跟沙凜簡述福利院和南大的關係，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容易被忽略的問題，“多了一個！”見男人將視線移過來，我解釋道，“在剛才的房間裏顏意歐找到張老照片，上麵是這裏的‘全家福’，其中大人有一個、小孩有二十三個。而眼下——”我示意他重新望向桌旁的那些娃子，“你數數，有二十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