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站起身，再也抑製不住滿臉的驚訝，“你說傅客隱已經走了？”
    相對於我的炸毛，對麵那個冷性的男人明顯淡然許多，“我不屑於欺騙人類。”
    我指著黑貓，“那他讓靈給我送信是怎麼回事？”
    “他兩天前走的。”沙凜緩緩開了金口，接著便不再多言。
    這句話信息量很大啊……照這樣推論，就算貓靈在齊弋家門口為等我而蹲了一晚上，那傅客隱也早走了。意思就是人是先離開的，後來才有貓咪送信的情節。我重新把臉轉向對方，“所以呢，他將我引到這兒有什麼企圖？”
    “明知故問，”男人眯起眼眸，語氣裏夾雜了些不善，“該是你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嗯？”我完全是下意識地冒出個疑問，聽到他耳中卻立馬變了味。沙凜從紅木椅上起身，踱步到我麵前，一手撐著後方的博古架，另一手捏住我的胳膊，保持著將我困在兩臂之間的姿勢。微低腦袋，眼裏的黑色越積越深，危險的氣息呼之欲出，“當初可是你主動答應他接手這店的，現在想反悔了？”
    他並非覺得我能力出眾是當店老板的不二人選，而是這貨將側重點放在了“承諾”二字上。
    我不是白癡——自然秒懂對方的意思。傅客隱騙我跟沙凜說“答應”，至於這個答應的內容沒有提及，我以為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忘了這個世界上並沒有輕而易舉就能沾的便宜。
    坑貨老板是揮揮衣袖了，不帶走一片雲彩，本想著他走了我可以不再那麼提心吊膽時不時提防著被坑，現在看來，尼瑪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啊，千算萬算，我都是他設計入局的一枚棋子，並且在這盤被精心部署的棋局中，一步一步逐漸邁向他期許的位置。
    回過神，才察覺到麵前的家夥實在離自己太近，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和側邊的耳朵，五官無比清晰，如果忽略表情，那則是一張十分賞心悅目的麵部特寫。隻不過——
    男人都有征服欲，這是本能，和自身性格、體型、背景等無關，一般情況下，他們是不會願意讓自己處在弱勢，我也不例外。沙凜的姿勢帶著極強的壓迫性，骨子裏具備著上位者的風範，他想使我屈服……不對，或者說他不希望其它生物淩駕於自己之上，強勢慣了的人的通病。
    ——或許齊弋那貨也會有吧，我想。
    …………
    五分鍾前。
    …………
    並不清楚沙凜的真正身份是什麼，但看得出這群鬼靈對他十分忌憚，話已經講滿，多說無益，阿四重又將頭低下，上半身趴伏在地，“我們無意冒犯，隻是——”
    “離開，”身邊的男人毫無耐心地打斷道：“這條巷子不是誰都能進的。”末了，補上一句特傷“人”的話，“——尤其是低賤的鬼靈。”
    外日……就算跟他是同伴，我仍然忍不住內心吐槽到——看不起平民階層啊……
    …………
    兩分鍾前。
    …………
    我滿臉詫異地望著對麵的“女孩”。柔順的長發，稍顯精致的五官，黑色的棉布裙子襯得皮膚有些過於慘白，如果忽視她毫無生氣的麵孔，那還算得上是一個美女，當然，鬼靈界的美女。
    “許……小姐？”我問本來想直呼其名，最後覺得那樁案子畢竟早已完結，即使沒有完美的結局，到底算告一段落了，現在大家還是禮貌客氣一點兒的好。
    她抿嘴一笑，與之前相比少了幾分怯懦、多了幾分大方，可惜仍舊無法開口講話。不過沒關係，女孩拿起案台上的毛筆，在紙上慢慢寫著字，雖然並不好看也沒有什麼風骨蒼勁可言，倒也清秀——我現在叫小瓷
    “這是傅客隱給她的新名字，”沙凜嫌棄我倆這種交流方式太麻煩，勉為其難地解釋道。
    “所以說她是在店子裏打工？”這樣的話黑貓被當做信差的狀況也就說得通了，主人幫別人幹活，寵物自然不能閑著。
    對方點頭。
    “哎？”我的調侃癖又犯了，“你不是一直看不起鬼靈之類的物種嗎，怎麼容得下她在你眼前整天晃悠而沒有微詞？”
    男人眉頭不太明顯地跳了跳，“她的魂魄不全，無法說話，但手腳還算勤快，不吵不鬧，留在這裏當個下人也不錯。”
    下人……
    我就說嘛……
    原來階級關係仍舊存在……
    …………
    一分鍾前。
    …………
    找了一圈也沒見到那穿一襲月白唐裝的坑貨的影子，我回到堂廳，問正在擦拭弓刃的男人，“傅客隱呢？”
    他連眼都沒抬，繼續手中的動作，“走了。”那神情。那語氣，竟毫無對老朋友的惜別留戀，仿佛離開的隻是個不相關的人罷了。
    原先以為他隻是冷漠、高傲、強勢，不愛與別人接觸，現在看來，我有部分加持在其身上的人類觀點都是錯誤的。於某些方麵，他和齊弋真的是很像，同樣的淡然，不同的表現形式。一個外麵時刻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寒氣、內裏也結有厚厚的冰層，一個戴著熱情的偽笑麵具隱藏起本身的冷情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