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的時間，我都有點心不在焉，顧鼎和我的關係究竟該怎麼定義？
    仔細想想，他對我的態度確實容易讓人誤會。不知何時起，那貨對我特別好，沒來由地好，都說人長大了更懂得珍惜身邊已經存在的感情，他的這種表現可以用“好哥們”的關係解釋，那麼還有一點，他喜歡和我親近。不是少年時你擂我一拳我還你一下、勾肩搭背似的肢體動作，他總愛用身高優勢將我半摟在懷裏。尤其是睡覺，一旦我倆躺一張床那貨就不老實，冬天還好，能把對方當成暖爐，但到了夏天兩人挨得那麼近就跟烙燒餅一般，難受萬分，為此我不知熱醒過幾回。
    說實話，我不太相信他是個gay，那貨高中時還和我一快給隔壁班班花寫過情書，前半段和主要內容歸我，走的文藝範，模仿了不少名家名作的散文選集整出了一章比較小清新的詩歌，顧鼎看後差點沒笑趴下，說明眼人知道這是情書，糊塗些的壓根看不懂你寫的啥。最終，他在那張信紙的最下方加了一句——我喜歡你，咱倆處吧！
    那封信經過輾轉到了女孩手中，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顧鼎的直接打動了她，我的委婉和情竇初開的少男心被扼殺在他們郎才女貌的美麗畫麵中……
    大學，顧鼎的領導才能逐漸顯現出來，他的身邊總能聚集一大群人，比起我整日泡圖書館的單調乏味，他的生活可以說是豐富多彩，聯誼、年級活動，不光親自策劃還經常做嘉賓參與其中，他不是個特別高調的男人，隻是喜歡比較有挑戰性的事物罷了，也喜歡圓滿完成一切後的那種成就感。
    那貨雖然活躍，但是認真回憶一下，大學四年內，不少美女暗送的秋波都被有意無意地無視掉了，至少我從未見他身邊有過自稱“女朋友”的女人。話又說回來，其實這也不算什麼，指不定那貨眼界長遠想找更優秀的伴侶呢。越高傲出眾的男人，就越是將“寧缺毋濫”當做準則。
    我的思路有點亂，感情這東西，沒有個明確的界限，我和顧鼎的關係比朋友更曖昧卻遠遠沒達到戀人的程度，加上還有習慣作祟，這麼多年都這麼過來了此時才感覺傷神，晚了吧？
    顧鼎直勾勾地瞅著我用吸塵器不知道第幾遍推早已幹淨得不行的羊毛毯，提醒道：“它隻是條毯子而已……你要看不慣上麵的毛可以拿剪子……”
    “……”
    日……
    我暗惱自己的分神，放下吸塵器又跑去給花澆水。
    中午聽到的流言蜚語不是毫無依據，顧鼎的表現難免讓人誤會，我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妥，是因為和他這樣的固定模式相處慣了。都說不要太在意別人的看法，隨著漂白步入正軌、公司發展得風生水起，他畢竟是個有身份的人，落了別人的話柄總歸影響不好。
    “咳咳，”對麵的男人再次提醒道：“它隻是盆花而已……你要看不慣上麵的葉子也可以拿剪子……”
    我低頭，水已經溢出來了……
    “……”
    “阿鯉，”他放下文件，“你怎麼心不在焉的？對這份工作不滿意？”
    “不是。”我幹脆走到他身邊去，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生生頓住，怕把話挑明以後，就算這事兒是無中生有也會讓兩人變得不自在。但越是這樣就越得問清楚，越想問又越糾結，無限惡性循環中。最終，我選擇“旁側敲擊”的辦法，“老顧啊，要不聽你爹的話去相親吧。”
    他一愣，“幹嘛突然提這個？”
    我是變著法子幫你明哲保身啊混蛋！
    我佯裝滿臉向往的表情說：“指不定就看對了眼兒呢！你想想，有個女人在身邊多好啊，渴了可以給你倒水，累了可以為你捶腿，況且光是看著就賞心悅目不是？”對方眼睛漸眯，我立刻補充道：“最重要的是你娶了我才敢娶啊，否則我媳婦見了你這個黃金單身漢還不得跟我鬧劈腿。”
    被拿來當槍使的未來媳婦，我在這裏誠摯地向你道歉……
    他擺手，“現在還在立業階段，我不想談成家的事。”
    話題被掐滅，我一時也沒了注意。
    就這樣，兩人各懷心思熬到了晚上。
    夜幕降臨，都市開始呈現它的另一種狂熱與喧囂，不知是哪家的霓虹率先點亮，下麵的街道逐漸被染上絢爛的色彩，累了一天的人們紛紛踏出家門尋找釋放疲勞宣泄能量的場所。
    或許，這座城市其實在傍晚後才是最具活力的。
    我嫌房間內的氣氛有些微妙，借口買煙下了樓。
    剛出公司大門，便看見中央台階上有個男孩背對我坐著。不知容貌如何，但很瘦，目測站起來也不高。我尋思著——這是哪家的熊孩子啊怎麼每個人管？
    本來自己不是個愛瞎操心的人，但那貨坐在正對大門口的地方確實有礙觀瞻，所以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換個地方乘涼？”
    對方聞言扭頭。
    誒喲我去！原來是個小鬼啊。沒錯，就是字麵意思——小鬼。
    劉海被血水染成一縷一縷的，眼球泛青，缺少瞳孔，鼻梁骨完全斷裂，扭曲向一旁，原本該是下巴的部位隻剩下一個凹槽，裏麵是一團黑紫色的爛肉，隱約露出上排焦黃的牙齒。
    好嘛，我心想，這玩意兒的死狀還挺洋氣的……
    “你看得見我？”他的嗓音還算正常，聽著很年輕。
    不過——這是鬼靈遇到見鬼人第一句話的必說台詞啊有木有！
    我想說看不見已經晚了。
    嗬嗬，要早知道你是個鬼我還過來搭訕那咱就自爆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