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
    殿主消失。終於，那天火的碩大分殿也化為西天光亮，最後也不知消失了在何方。男人站在滿天星空下。自己收藏的那一整牆的刀子沒有隨著宮殿消失，在男人身後散了一地。
    嗯，都是好刀子呢。喬茵茵本來在數著那刀子的個數，忽然發現氣氛不對，又將目光投向男人。
    男人背對著他們，前麵是如同末日一般的巨大月亮。這裏本來就是荒涼的地方，現在顯得更加荒涼了。劉穹抱著手看著他，半眯著眼。
    也不知到沉默了多久，男人漸漸轉過身，頭抬成四十五度——就像是那些黑暗漫裏的角色開始黑化的四十五度。他倒是沒有黑，腳下有火苗跳動的影子。
    “她們兩個倒是不需要你去陪著。”劉穹看出了這是自殺的跡象，“她們如此拚命，不就是為了你能夠活下來？”
    “活著？嗯，這樣是挺好。”男人答非所問，似乎有點神智不清。他知道劉穹在盯著他，歎了口氣，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我……想了一下。”
    “至少，我是可以救一個的，可以肯定。”
    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花瓣，被男人緊握在手裏，燃燒。
    “這是我最後的選擇，羈肆苒。”
    ——你是對的，雅蘇這麼美麗，配不上我，隻配得上知寒。
    代雲濤快要瘋了。男人自焚得太快，快到他隻能捕捉得到一團灰飛。——但是可以確定，男人在最後手上握著的，絕對是知寒花的花瓣。
    絕對是的。紅藍交雜，風火輪回，希望與絕望的轉換，閃著悲哀的光芒。一股令人厭惡的氣息。
    “你確定？”曉夢問道，“會不會是其他的……你神經是不是太緊張了？先是墨魂，又是知寒？”她看向剛剛男人還站著的地方，“唔……不過他剛剛的確是說……”
    他是要幹什麼？救誰？雅蘇麼？
    又是，怎麼救呢？
    “算了，如是上報給軒轅殿下就可以了，這點也輪不到我來糾結。”代雲濤伸了個懶腰，掏出一個不知道什麼，說“你們退下，我來破空間通道。”
    他把這東西一扔，手上的符紙化為藍色的火焰。麵前開了一條連接學校和這裏的陣法——和所有連接怨靈結界和現實空間的陣法相似——圓形發光的邊框，以及裏頭勾勒著的各種圖案，彙成寒風的標誌。
    “嗚呼……”柳芸看起來對此很驚訝，“寒風的東西開通道居然這麼容易？！我記得當時夢蟬姐送我們去唐朝忘記借這家夥的，廢了她半條命才好不容易開了通道。不愧是寒風智慧的結晶啊！”連連讚歎。
    代雲濤眼皮跳了跳：“我承認用這家夥開通道很容易，但是不代表這家夥不需要靈力！你們快進來！我不是墨魂，沒有這麼多靈力給這個通道來耗著OK？！”
    迫於代雲濤的淫威，大家一個接一個跳進了陣法。曉夢在跳進去時還不忘給代雲濤豎中指。
    劉穹倒是不急著跳進去。他指著地上的刀子問代雲濤：“都是好刀子，你要不？”
    代雲濤本來以為是劉穹要自告奮勇收陣法，看到他留在這原來是為了收刀子，眼皮不禁又跳了跳。“好刀子就收吧，劉穹是你來收還是我來？”
    “你。”
    “……”
    “啊啊，妹子，你說他們怎麼還不回來啊？”魅音夢蟬非常無聊的在轉筆，斜著眼問在認真地看剛剛出來的片子的張越，“唔！月亮好大。”
    “嗯……的確挺大的……呀，現在都快早上了啊，怎麼還有月亮！？啊，太陽也出來了！”張越應聲抬起頭來看，越看越覺得奇怪，“啊等等？太陽旁邊那個發亮的小行星是什麼？”
    魅音夢蟬站了起來。“喲。”她這下可看清了，“沒理由啊……這可得報告給殿下……”
    “金星淩日呢！”
    【拾捌】
    他生者一頭火紅的頭發，像是血的顏色，也像是火焰的顏色。身後的月亮似乎都要被渲染成為紅色的樣子。
    他就站在原來有一個男人自焚的地方，看著滿地的空廖。不時有風把沙子吹來，淹沒他的身子，又使之顯露。
    “刀子……被收走了啊。”
    “不過也沒關係。那些刀子的確也不算重要。”他輕笑，蹲到地上，從地上拾起了一塊半掩在沙土裏的內膽碎片，“還好寒風的那群人沒有發現這家夥。”
    “把雅蘇貢獻出來，這次，你計首功一件。”
    “獎勵是，雅蘇複活。”
    “歡迎回來！”天好不容易大亮，大家也是好不容易回來，估計可以在校門口挺屍了的那種。魅音夢蟬和張越領著全體二號樓在校門口迎接——端著夜宵上，大家餓瘋了可以吃。
    於是還在離校園老遠的地方從空間通道裏頭解脫出來時，曉夢居然神一般恢複了體力再如同餓虎撲食一般搶過二號樓手裏的餃子，大吃特吃了一通，終於又精力散盡地倒下。
    廖靜瑜看著手上轉瞬便空空如也地塑料袋，問魅音夢蟬：“她們到底是去幹什麼了啊，消失了一整天，回來又這麼累。”
    魅音夢蟬也沒法解釋。她略略眺望：“喲！小呆呆回來了。”遠處，代雲濤正一步一步走來。身後是吳承，手上有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孩。
    代雲濤看了看這候著的一幹人，再看看身後一群負傷人員。為了不暴露身份，他隻好對二號樓那邊揮揮手：“各位！回去上課！”
    排首的劉詠儀看了下手表，點頭，馬上帶著自家一幹人等散去。
    “很辛苦的樣子嘛。”魅音夢蟬看大家都跑了，過來調侃他幾句，“不過完成任務了，值得讚賞！”
    “嗬嗬。”代雲濤白了她一眼。
    “哦！別這樣小呆呆。”魅音夢蟬順應著裝得很痛心的樣子，“瞧你，這樣看我的的心都碎了。說起來我這裏由有一個很有價值的情報，正要彙報給軒轅殿下。”
    “是嗎。”他垂眼，“巧了，我這裏也正好有一個很有用的情報。”
    雙眼對峙的火藥味被打斷。“各位，我能回宿舍休息麼。”劉穹伸出一隻手橫在二位中間，肩上扛著倒下的曉夢，問道。
    “請便。”
    “劉……劉……”曉夢躺在床上，似乎在說夢話。
    在大家還沒有恢複體力時，劉穹也許是為了讓曉夢享受到宿舍的床墊和被子，力拔山兮氣蓋世地扛起曉夢往宿舍飛奔。到了樓上，劉穹用女生宿舍前窗台上的備份鑰匙打開房間，然後把曉夢馱到床上。
    劉穹這時也注意到了呢喃的曉夢，趕快握住曉夢的手。“怎麼了？”他的聲音很輕，“呼，沒關係的。”
    他伸出手，揉了揉曉夢的頭發。
    “好夢，妹子。”
    “額，哥哥，你看起來很不好。要不韓春月我抱？”柳芸一連無語關切地看著自家哥抱著蘿莉一瘸一拐累著滿身汗地走著。她拽著任磊衣服的手緊了些，不為什麼——就是因為吳承旁邊一連楚楚可憐的菲子。
    在心中默念了一萬遍“死吧狐狸精”之後，柳芸奪過吳承手裏的蘿莉，拖著陣亡任磊大步跨上了樓梯。
    “妹子……不會重麼。”吳承失了手上抬的東西很輕鬆，但是看著柳芸手上抬的腳下拉的覺得很有壓力。
    柳芸隻甩了一句話：“草原的妹子。”
    ——比菲子那種中原的妹子有力多了。
    “發表一下你的感想吧，中原人。”菲子看柳芸往上跑了差不多一層樓梯，才笑著發問。
    吳承非常汗顏，懶得回答。
    “……”菲子見他沒反應，又笑，“她是草原人？”
    “看她金色的頭發就可以猜到七七八八吧？”吳承盡量控製自己不去看她。
    “你呢？柳芸的哥哥是中原人？”
    “……”吳承知道她想打聽的是什麼了，“妖怪能夠一次雙生的很少。如你所想，她是我認的妹妹。不過這不重要，我無所謂。”
    菲子轉過頭去。“既然是認的就更麻煩了。”她依舊保持她充滿魅惑的微笑，“呐，吳承。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的妹妹出嫁了，你的心情是怎樣的？”
    “……沒。”
    “不過，”吳承四十五度角望天思考，“若是自家妹子作他人妻，自己怎麼說也會覺得遺憾的吧。自家的妹子，就這樣嫁人了……”
    “這樣？”
    “是啊。”
    “那麼，就更麻煩了。”菲子笑。
    ——我做一個狐狸精容易麼？！
    ——可以不被勾引，你很厲害嘛……但是，我狐狸精的顏麵往哪放？！
    ——我一定可以把你吸引住，妹控。
    喬茵茵和喬子走在最後。畢竟兩位的修為根本沒有跑得快的那群人多，特別是劉穹。身為五四運動之後的妖怪，在整個公司來說都是非常低級的——揚長避短，這兄妹兩個至少可以挑釁的對菲子他們說：修為不夠，拿錢砸死你還不行？
    當然，劉穹除外。因為喬氏就是靠劉穹喬子和其他兩位大學室友打下來的。
    “哥哥。”喬茵茵低聲叫。
    “怎麼？”
    “……沒什麼。”這個奇怪的妹妹別過臉去。
    “缺錢啦？”喬子用力揉揉喬茵茵的頭，“要多少，哥給你。”
    “不缺。”喬茵茵的聲音很小，“哥哥，你覺得……是劉穹哥哥重要還是我重要呢？”
    “唔……如果是在商場上說啊，”喬子仔細揣摩她的問題，“劉穹重要！”劉穹可是陪我打江山基業的人，有才能的人，比妹子重要。
    “……”喬茵茵忽然鼓著腮幫子轉過頭，氣鼓鼓的。
    “額？妹子怎麼？”
    “哥哥你這個大笨蛋！”喬茵茵沒理由地生氣了，對喬子大吼一聲，又一路吼著快步上樓了，“哥哥你這個基佬基佬基佬！！”
    “喂！妹子！！＂
    喬子對妹子的生氣感到不明所以。
    ——唔，她肯定是又斷章取義了。
    ——在商場上，當然是劉穹重要啦！他是要幫我處理事物的人。
    ——但是在其他方麵，還是妹妹對我重要一點。
    ——因為這是要陪我共度一生的人啊。
    【拾玖】
    “金星淩日？”軒轅坐在墨魂的床邊，翻看著寒風收集到關於天火和知寒的東西，另一隻手拿著筆也不知道在紀錄什麼，“這種小事情沒必要彙報給我，自行解決。”
    “額，好吧……”魅音夢蟬朝張越聳聳肩，對正在偷笑地代雲濤狂放白眼技能。
    “什麼知寒，代雲濤，說說你的消息。”軒轅把手裏的書翻了一頁。金色的頭發在腦後長長垂落到床上，又落在地上。
    “額，額那個，就是那個雅蘇。”代雲濤還是有點被軒轅的自帶氣場嚇到，“就是那個男人啊，他最後想要複活雅蘇來著！然後他就自焚了——但是可以肯定，那個男人最後一刻手上拿著的絕對是知寒花的花瓣！”
    “哈？”魅音夢蟬摸了摸張越的頭，“文濤君你確定？”
    “嗯哼！”
    “這下……隻不過說起來為什麼他會有知寒的東西呢？一個分殿而已……恐怕根本沒有資格知道知寒這朵花吧！”
    “但是他有。”軒轅記著筆記的手頓了頓。
    “哎？為什麼呢？”
    “因為他有雅蘇。”最後，軒轅放下了筆。
    她轉過頭來：“你們幾個，去向倩女打聽雅蘇的消息，包括她的種類，經曆。還有，”
    用她淡淡的語調下了命令，
    “盯緊雅蘇。”
    “啊？！”
    “怎麼盯，她不是死了麼？”
    “讓你們幹的事，就不要這麼多廢話。”長長垂下顫抖，金色的睫毛。
    墨魂躺在床上，永遠是安靜的，無嗔無喜的臉。
    軒轅看著她，想要觸碰，但卻怕一觸就支離破碎。
    她最後，選擇了勾起唇角。
    隻是，偏要回頭動了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