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著七白離開了桃夭的記憶，同她話了別。這一遭不虛此行，桃夭想起了不少過去的事，眼裏存著滿當當的歡喜。彼時她隻是個豆蔻小妖，如今出落成眼前這副嫵媚的妙齡模樣，我看著竟有些不習慣。
    回到家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外頭天已落了霞，火燒雲灼了大半個天，有大片金紅的光從落地窗瀉進來。
    這個點差不多是陳漆回來的時候了，我蹲在落地窗前等他，腳下的影子拉得很長，跟我幾萬年看過來的黃昏一個樣。
    門外響起了鑰匙開門的聲音，陳漆從外麵回來了。他把手中的袋子放下，扶著牆低頭換鞋。
    我躍到他腳邊，伸爪扒拉袋子，找尋我的晚餐。
    “今天有你喜歡的三文魚。”陳漆騰出一隻手幫我順毛，他扯開頸間的領帶，露出漂亮的鎖骨。
    “喵嗚。”我順著他手臂攀上肩膀，用頭蹭蹭他。
    他不知道我是隻貓妖，人類過人類的日子就夠了。
    穿越時空的屏障尋憶很耗神，這一覺我睡得很深，還是七白到貓窩裏把我叫醒。
    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陽光曬在身上暖和得像要化了，這麼適合睡覺打滾的天氣我卻被七白拉著出門幹活。
    陳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貓窩外放著早餐。我扒了幾口，打著嗬欠去找桃夭。
    越過牆頭進了昨日那個小院，桃夭已經在那等我了，看見我來，向我扶了扶身。
    我坐在她麵前，盯著問她：“如果你這時候中止契約，我可以不收報酬。”
    她愛上的是個人類。往後她和陳既白不論是因為某些原因分開，還是陳既白作為一個人類終有一死，於她都是傷心一場。倒不如就停在這個時候，留下的是全然歡喜。
    她懂得這個道理。
    但是桃夭搖了搖頭，答：“我不會中止契約的。”
    她的目光很堅定，我想我不用再多說什麼。
    四月，正是春光最濃時。柳絲長玉，燕囀鶯啼。幾個孩童圍坐在樹下，每人手裏都握一本藍麵線裝書，搖頭晃腦讀著。
    陳既白一襲素色青衫，俊秀儒雅。他在孩童間走過，不時低下頭，給正在讀書的孩童講解幾句。桃夭坐在樹上看他，目光似鴿子般溫順，臉上帶著笑。粉白月裙襯著滿樹粉白的花，花色繁盛，人比花嬌。
    “先生，既見君子，雲胡不喜。這句詩做何解？”
    “我看看。”陳既白俯下身：“這是說既然見到了心上的人，又怎麼能不歡喜。”
    孩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陳既白摸摸他的頭，笑道：“等你長大了，你就懂得其中的意思了。”
    “那寫詩的人都見到心上的人了，先生你呢？你見到她了嗎？”孩童仰起臉龐問。
    陳既白微微一愣，須臾笑了，細長的眉眼溫和清潤。
    風乍起，吹皺一池碧水花落如雨。漫天飛舞著粉白的花瓣，仿佛天地間落了一場花吹雪，樹上桃花娘掩著唇笑若繁花。
    “我應該……早就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