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夢裏寒花 第二回 他的銅鏡會說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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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肅清走上樓梯。
燈火已經暗了,人去樓空,白日的繁華似成幻影,喧囂過去,四周安靜得可怕。
夜肅清踏上最後一級台階,他身後的光熄滅了。
一如他陡然頓住的腳步。
黑暗中彌漫著血腥味,一時不能恢複的視力無法看清此間情形,聽覺卻異常敏銳:闖入樓下的人已在頃刻離去,身手敏捷;而原本樓下的人,已沒有呼吸。
夜肅清心中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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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迎麵走來一點火光。
火光在玉舒夢手中,是一截燃燒的蠟燭。
火光隨著她輕盈的腳步竄動,使她的麵容時隱時現,虛幻如夢。
——男人多數都會喜歡這樣的夢,她舒緩,迷幻,讓人甘願醉死其間。
——夜肅清也是男人,卻顯然不在多數。
火光是一顆活躍的豆子,跳動在燭心上,跳動在玉舒夢身前,也跳動在夜肅清的眼眸裏。
這眼眸卻比燭火更亮。
玉舒夢不再前進,黑暗裏誰也看不見她心裏有什麼動作,隻聽見她說:“你在我家殺了人。”
夜肅清淡然:“是。”
玉舒夢麵有憂色:“我沒法向秋老爺子交代。”
夜肅清搖了搖頭:“能交代的,交代清楚,不清楚的,放著我來。”
玉舒夢有些猶豫:“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夜肅清卻笑了:“就算我不殺他,點兵堂也已經找上了我。”他這一笑,眼眸更深,深得連夜晚都比不上它遼闊。
玉舒夢低下頭去,聲音突然放輕鬆:“這裏不比洛陽,你孤身一人,還是小心為上。”話一出口,連她自己也暗自吃驚,他卻並不領情。
白衣公子的聲音清寂如雪,竟有一絲空洞的寂寥:“我從來,都隻是一個人。”
“你……”玉舒夢抬起頭,燭光所及,哪還有夜肅清的影子。剩下的話便在口中變成呢喃,輕得連她自己都快聽不清:“你錯了,你錯了……你並不是一個人,卻硬把所有人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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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兵堂在開封的地位一如洛陽的傾夜樓。
不同的是,傾夜樓創立未滿三載,點兵堂卻已在開封坐鎮二十餘年。
玉舒夢口中的“秋老爺子”,正是點兵堂堂主秋點兵。
今天和夜肅清交手的杜韋如、杜韋若,便是點兵堂下“八點神兵”之杜七、杜八。
“八點神兵”是秋老爺子的得力助手,秋點兵老來無子,待他們就像親生骨肉,若他得知杜韋如、杜韋若得死訊……花辭樹越想越好玩,越想越有趣,憋不住“撲哧”一聲捧腹大笑,笑得眼泛淚光,笑聲不斷。
玉舒夢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微微歎了口氣:“你殺了杜韋若,自身難保,還有心情笑別人?”
花辭樹忙擺手:“錯了錯了,我沒有笑夜肅清,我笑我自己。”
玉舒夢不可思議道:“難得你也會覺得自己好笑。”不得不說,玉舒夢的人就像她的舞,每一個表情都像一個舞步,她的眼睛不大,這一瞪,卻比舞起的裙擺還要圓潤;這一眨,卻比舒展的水袖還要靈動。她的鼻子很小也很巧,嘴唇也薄,這一瞬呆愣愣的表情,引得花辭樹剛忍下的笑意又噴薄而出,甚至笑彎了腰。
“錯了錯了又錯了。我怎麼會覺得自己好笑,我隻不過是覺得我實在太英明神武,太讓人欽佩了!”好不容易喘了口氣,花辭樹向玉舒夢一揚眉:“你不說,我不說,夜肅清不會說,杜韋若說不了,誰還會知道我做了甚?”
已經對他的出奇言行見怪不怪,玉舒夢把注意力集中在後一句話上:“夜肅清不會說?”她思考問題的時候,別有一番風味,花辭樹也看得津津有味:“夜肅清這個大懶人,冰瑟穀錯怪他,他不解釋;花閣主誤會他,他不解釋;他更不會向點兵堂辯解。莫須有的罪名,背一個是背,背兩個也是背,他都已經背習慣了,才懶得在乎!”
玉舒夢感受到花辭樹熾熱的目光,故意別過頭去:“這話要是被別人聽到了,可不得了。”
“被聽到又何妨?我隻說實話。”花辭樹不以為然。他說的是實話,實話就不怕被人聽見。如果夜肅清想聽,花辭樹會原原本本告訴他:你是個大懶人,你擅長背黑鍋。並且他不擔心對方聽到這些話會有什麼反應,恰恰相反,花辭樹最喜歡這些反應,誰要是毫不在意,毫無反應,他反倒會不開心,會覺得無趣。
所以玉舒夢躲開他視線這一舉動,讓他渾身的血都開始沸騰,令他身體裏每一個貪玩的角落都蠢蠢欲動。
他卻在這時聽到了一個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這不亞於一堆燒得最旺的火淋到一盆最猛烈的水,火焰頃刻間熄滅化成一團漸散的濃煙。
濃煙尚不難散去,花辭樹興致被掃的懊惱卻難以消除。
所以他循聲望去,在一麵圓形的銅鏡裏看到他悶悶不樂的容顏。而聲音的內容讓他的臉色更為蒼白。
“多年不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本領倒是未變,不知你的武藝可有精進些?”
玉舒夢也向銅鏡望去,暗黃色的鏡麵,略顯凹凸不平。
聲音從銅鏡來。
銅鏡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