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夢裏寒花  第一回 他的眼是一杯酒(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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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我總是做同一個夢,這是為什麼?”
    “如果你反複做同一個夢,那個夢就會成真。”
    “我夢見你殺了我。”
    “而夢與現實總是背道相馳。”
    杜韋如聳了聳肩,將桌案上一隻月光琉璃杯卷進袖子裏。
    杜韋若似笑而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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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望舒樓裏歌舞升平,紅袖羅帳,迷人眼眸。東邊的古琴和著西邊的簫,北麵舞起一支《鏡花謠》,舉杯欲飲之時,目光落定的地方一定會是起舞的玉舒夢。
    ——這也是望舒樓名字的由來。
    玉舒夢對這感覺很是享受。
    她喜歡被凝視,喜歡眼裏的癡,更喜歡那一顆顆閃著光的眼珠子。
    她關注別人的眼睛,自然希望眼睛也關注她。
    被關注是快樂的,但是今天,玉舒夢不快樂了。
    因為樓裏走進了一個人。
    白衣,黑發,眉目寂靜。
    他從風塵中走來,步入喧囂之地。喧囂影響不了他,他也似未見未聞,隻沉默地來,沉默著在角落坐下去。歡樂仿佛不如他手中的酒,再美豔的舞姿,也不如那杯中物令人心醉。
    然而他卻有一雙美得不可方物的眼。
    然而這樣令人淪陷的眼睛,卻自始至終不曾看玉舒夢一眼,反而將她吸引。
    曲終舞盡,玉舒夢提著水袖,朝那眼睛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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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怪了,你方才說若反複夢見變成真,怎又說夢與現實背道相馳?”突然放大聲音,杜韋如煞有其事地皺起眉,餘光掠過角落裏獨斟自飲的白衣。
    杜韋若嘻嘻一笑:“如兄,兩者並不矛盾。你夢見我殺了你,指不定是你殺我,也有可能,我們會殺來殺去。”
    角落裏白衣公子的手明顯一頓,原本清寂的目光,刹那間變得冰冷。
    這一變,也止住了玉舒夢的腳步。然而眾人已經開始起哄,連玉舒夢自己也沒有察覺,從不在人前步下舞台的她,已來到人群之間。
    這一停,恰巧正站在杜氏兄弟身邊。
    玉舒夢心中暗惱,臉上的笑容卻甜美令人發酥:“小杜,你們聊什麼呢,好端端的親兄弟,竟說你殺過來,我殺過去。”
    聲似銀鈴,清脆怡人,聽得杜韋若心裏一蕩:“玉姑娘莫怕,小杜昨晚夢見險境,和如兄調侃幾句。”
    杜韋如接到:“倒是夢姑娘,舞冠開封一笑殺,曾以笑聲換得武林盟主趙襄休妻棄子仍不願隨他出望舒樓,甚至不曾離台半步,如今怎地忽然破了規矩,到粗鄙人堆裏來了?”
    目一嗔,嘴一撇,玉舒夢伸出食指點了點杜韋如額頭:“大肚子又提這煩惱事!幸虧沒隨了他去,不然我成了寡婦,誰還有心情給你們獻舞?”惹得眾人笑聲不斷。
    又不知是誰喊了一句:“管他趙襄趙臭,就算是天王老子,想要娶玉姑娘,也得大夥兒都樂意啊。”引來更激烈的哄笑應和。
    “說來這趙襄死得也真不值,第一次召開武林大會,就無緣了來日權貴。”杜韋若從笑聲中回味過來,不禁感歎。
    杜韋如卻“哼”了一聲:“咎由自取!誰讓他沒把最後一張英雄帖給我們兄弟,卻下給一個毛頭小子?”
    “毛頭小子?”玉舒夢吃了一驚,“你指夜肅清?”
    杜韋如不屑地說:“對,傾夜樓的夜肅清。”
    江湖上還能有幾個夜肅清?玉舒夢心知肚明,卻仍順著他的話問:“就是那‘殺手之王’?”
    說起‘殺手之王’,坐客間的議論更多了。卻見杜韋如手一揮,故意拔高聲音:“去他娘的‘殺手之王’,一個毛都沒長齊的野孩子,也敢稱王?”又向杜韋若使了個顏色,相視一笑。
    就在這人聲鼎沸之時,角落裏的白衣公子突然說了一句話。
    他的聲音像一泓冰冷的泉水,在這嘈雜的環境中格外突兀。
    “有的人碌碌終身,卻隻能成寇。”
    他一開口,場中的人語笑聲減弱。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轉向聲音發出的方向,注意到在角落的人。
    他著一襲白衣。
    他們笑的時候,他麵無表情地坐在那裏;等他們笑停了,他卻獨自勾起嘴角。
    這是一個悲天憫人的笑,卻英姿勃發。
    如果說玉舒夢的笑是花,是毒,是迷藥,你願意以死博美人一笑,那麼他的笑便是一杯酒,而且是一杯苦酒。不喝不甘,喝則腸斷。晃蕩蕩灑進酒盅,你若看他,你就倒映在他的平靜裏,被他看穿識透,他卻仍不言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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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舒樓突然變得文靜,仿佛姑娘家見到風流的少年郎。
    ——他白衣,黑發,恍如隔世的遙遠。
    他卻沒有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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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再說話,也沒有人敢說話。
    白衣人的存在,散發著肅清一切的力量。
    隻有玉舒夢上前,用她那白淨如玉的手指按下他手中酒杯:“你笑什麼?”
    白衣公子手不離杯,目不斜視:“我不是笑你。”
    “我知道,”玉舒夢從沒有見過他這樣敢對她無禮的男人,語氣有些不悅,“我問你笑什麼。”
    白衣公子稍一用勁,就將酒杯拿起,湊到唇邊:“好酒。”
    玉舒夢更是生氣,伸手想奪過酒杯,卻發現他的手極穩,任她如何用力都紋絲不動。
    玉舒夢急了:“你為什麼不看我?”
    白衣公子笑容更深,深邃,卻淡泊如水:“我為什麼要看你?”
    “因為這裏是望舒樓,坐在這裏的人,都為看我跳舞。為何你頭也不抬,隻顧喝酒?”
    白衣公子的答案理所當然:“我坐在這裏,就是為了喝酒。”
    “你……”玉舒夢被氣得臉頰通紅,一跺腳,“這裏不是酒樓,你不看我,就出去!”
    白衣公子聞言,緩緩起身。
    望舒樓的坐客不知何時去了大半,剩下一些看熱鬧的人也不敢出聲,杜氏兄弟亦不知所蹤。
    白衣公子背對玉舒夢的那一刻,喃喃自語般對她說:“別太在意別人看沒看你,怎麼看你。眼睛能看到的,並不一定真實。”他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玉舒夢聽清,足以讓玉舒夢震驚。
    她回過頭,而白衣公子不緊不慢,已走下樓梯。
    他的腳步很輕,很均勻,白衣隨著步伐微微拂動,讓人不禁肅然起敬。
    他的神情很輕,很平靜,嘴角那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又讓人頓感安定。
    卻無法直視他的眼睛。
    ——那雙美得不可方物,此時清亮如水的眼睛。
    他總是一身白衣,獨來獨往,不沾染半點俗世氣息;他讓你敬,讓你愛,卻永遠無法接近。
    武林大會,英豪薈萃,絕世一劍封人喉,他是殺手之王,是傾夜樓主。
    他是夜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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