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拿著我的畫端詳了半天也沒說一句話。
    我坐在窗邊看著迷人的黃昏，緩緩落下的太陽，稀疏的幾個在追逐打鬧的學生，結伴甜蜜的小情侶。靜靜地聽還可以聽到他們的交談聲。
    我從書包掏出瓶礦泉水放到窗架上，又掏出畫冊和鉛筆，找了個角度慢慢地畫起畫來。瓶中的水被陽光折射出美的波光，瓶的影子蕩著微亮，配著背後的黃昏，微風吹來的幾片發黃的葉子，和來往的零丁人影。一幅如此美景的畫就從我的鉛筆下浮現出來。我很認真的畫著，完全忘了時間，也沒注意到已看完畫的老師靜靜地站在我身後。
    當我放下手中的鉛筆回過神來，太陽已落下。
    我轉頭才注意到背後的老師，滿臉歉意地道，“很抱歉，畫著畫著就……”
    “光晨，你是用什麼角度去畫畫的？——即使是這種美景你也畫出了蒼涼。”老師看著剛畫好的畫歎道。
    我沒有回答，我不明白老師想說什麼。
    “參加比賽的畫還有個缺陷，你回去想清楚缺了什麼再拿來交吧。”
    我走在夜路上，看著前麵長長的路，一直在思考老師說的話。我的畫裏很蒼涼，缺了些東西……究竟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老師不肯淺顯地說明白呢？以前老師雖然很讚賞我的畫，但我有注意到他每次看我畫時總是皺著眉頭。我的畫讓他想到了什麼，總透著微微的遺憾。
    我失眠了，黑眼圈重得嚇人。
    我趴在書桌上，盯著自己的畫琢磨了半天也沒研究個究竟出來。目光不經意地掃到放在書架上天溪送的小說《三個木偶人》。醫院拿回來忙得都沒時間去看呢，下意識地站起來走到書架前拿下它翻閱起來。
    天溪改了小說裏很多的內容，和我看的草稿存在著很大的差異，我好像重新在讀著一本新的小說。但是天溪想表達的初衷和原設是沒有變的。
    我一口氣讀完，仿佛經曆了一個世紀之久。我們每個人都是裏麵的三個木偶人，都會經曆童年、少年和老年三個階段，我們的心態也會隨著三個階段交接時發生變化。
    天溪在書的最後是用了一個問題結束小說的。
    ----我們還能回到以前的單純嗎？
    ----對啊，當我們在這個吃人的世界裏打混過後我們還能單純嗎？想法變了，人變了，變得虛假，變得貪婪……那樣還能回到最初那個單純的自己嗎？我們能有多單純？我們隻剩在回憶裏的單純了……
    我合上書，被天溪寫的小說害得有些感傷。天溪是抱著什麼感情把這些寫出來的？
    我準備把書放回書架時有張卡片從書的前頁掉落下來。是插在書扉裏的吧，剛才看時都沒看到。我從地上撿起來，是烏鎮水鄉的明信片，上麵寫著幾行鋼筆字，字跡很清雋，整齊，看得出寫這些字的人在書法上也有很深的造詣。
    ----光晨啟：
    很遺憾沒能見到你。十分感謝你為我畫的配圖，我很喜歡。也許這本小說將會是我人生的一個轉折。希望我們能再次合作。很期待有機會能與你相見。
    ----天溪留。
    天溪，我們借由《三個木偶人》為媒介，認識了彼此，雖然我們素未謀麵，但我們仿若早已相知的紅顏。天溪後來也成了我生命中重要的過客，後來天溪還為我而出了另一本小說，成為了我生命裏重要的禮物。天溪讓我留住了曾經難忘的回憶。這些都是後話。
    我在出版社外不遠的公園裏蕩秋千，風很大，我閉著雙眼，像是長了翅膀的大雁翱翔在湛藍的天空之上，自由悠然，那些生活的束縛在秋千蕩高的那一瞬，通通都都拋下了枷鎖。
    已經六月的梅雨季，是微涼而潮濕的。
    “你小心摔下來……”突然有戲謔的說話聲由遠及進。
    熟悉的聲音……
    我猛地睜開眼睛向聲音的源頭望去，想看清是誰擾了我平靜的思緒。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