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王朝初創  第三十二章 可憐的孟昶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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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城破的那一刻,孟昶派自己的弟弟去見趙匡胤,順便帶去了孟昶言辭懇切的求情信。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兄弟確實比兒子靠得住。
    兄弟給他帶來了好消息,說趙匡胤寬宏大量,不計前嫌,從前種種就當全部過去了。收到這個消息,孟昶的心總算又放到肚子裏,他打算徹底放棄一切,去開封朝見趙匡胤。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要去拜見自己的母親,把這一切都告訴她。這位母親很淡定,她一句話也沒說,沒有怨言,也沒有哭訴,隻是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事已至此,還能說什麼,兒子去哪,她就去哪,就像當年她跟著自己的丈夫孟知祥一樣,從太原來到成都。對她來說,不論是去哪裏,隻要有自己最親最愛的人在身邊,即使刀山火海,她也心甘情願。
    現在兒子要去開封,開始他的囚徒生涯,做母親焉有不去之理,就是賠上這條老命也要去。
    辭別了母親,孟昶開始派人準備船隻,他召來了所有的親族重臣,最後一次去拜祭宗廟。廟裏有他父親和祖宗的牌位,都是四十年前放進去的,幾十年來,他每年都要來此拜祭。
    但是,以後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他跪倒在牌位前失聲痛哭,隨著他的哭聲,一時間宗廟裏哭聲四起。一個比一個哭的難過,有真哭也有假哭,可孟昶沒有心情去聽到底誰真誰假。他重重的磕了幾個頭,做最後的告別。從此以後,天下沒有什麼孟家的宗廟了,祖宗無廟可入,他是孟家真正的罪人。
    父親孟知祥當年追隨晉王李克用,深的李克用賞識,梁晉開戰以來他屢立戰功,為了進一步拉攏這個有前途的年輕人,李克用將自己的侄女許配給孟知祥。這是當時武將們一貫的做法,收幹兒子,收上門女婿,畢竟進了一家門就是一家人,辦起事就比外人可靠的多。
    李克用眼光確實不錯,這位年輕人委實有過人之處,李克用死後,他忠心輔佐晉王的兒子李存勖。跟著這位新任晉王出生入死,這位李家新女婿的表現全部被李存勖看在眼裏,了獎賞孟知祥,他特意升任其為中門使。按理說這是一個不錯的職位,身為皇帝近臣,權傾一時,很多人擠破頭也要搶這個職位。
    然而孟知祥卻高興不起來,伴君如伴虎,死在這一職務上的大臣不下數人,他不想做下一個冤死鬼。多次上奏皇帝,希望皇帝能給自己另派職務,為打消皇帝的念頭,他特意將郭崇韜推薦給李存勖。
    果如孟知祥所料,有了更好的人選,皇帝不再找他的麻煩。新任的中門使郭將軍幹得不錯,李存勖非常滿意,誰也沒想到,孟知祥這無意中的舉薦反而在後來救了自己一命。
    後唐同光元年(923年),李存勖稱帝,將大本營太原府升為北京,命孟知祥鎮守太原府。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孟知祥可能要在此長期留守,不過,不巧的是情況有了新的變化,真是多事之秋。兩年後,莊宗派郭崇韜和自己的兒子征討蜀中王建,名將郭崇韜一舉拿下蜀中。
    可是,在談到派誰去鎮守蜀中時,朝廷上一時議論紛紛。按理說,在這件事上,郭崇韜最有發言權,就在此時他想到了自己的恩人孟知祥,力舉孟知祥前往蜀中。
    莊宗每日聽戲享樂,對這些事情已經沒有心思再去理會,再者說,他爹交代他的事也辦的差不多了,人生行樂需及時,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郭崇韜。
    孟知祥被派往蜀中,誰也沒想到,他因此躲過了一場屠殺。在他走後不久,莊宗殺死了郭崇韜,接著莊宗在兵變中被人殺死,嗣位的明宗李思源開始大殺李克用親族(反正他不是李家的人)。
    京中的貴胄們殺光之後,李思源把矛頭對向了孟知祥,可是蜀中天高皇帝遠的,一時鞭長莫及,隻得一邊派人監視,一邊扣押孟知祥在京的親屬。他哪裏知道,此舉非但沒有讓孟知祥就範,情況恰恰適得其反。鎮守東川的董璋與孟知祥連為一起,打算共抗朝廷,戰爭最終還是來了。
    長興元年(930年),李思源打算在南郊祭天,希望孟知祥能多出點孝敬銀兩,他張口就是一百萬緡。這個確實有點欺人太甚,別人南郊祭天都是賞賜臣下,單單就是他李思源不一樣,孟知祥上表說自己有困難,五十萬可以,要一百萬沒有。一言不合,那就開打吧,孟、董二人開始聯合,朝廷正式向兩川出兵。
    李思源太小看了這二人,沒有郭崇韜那樣的名將,拿下蜀中談何容易,氣勢洶洶的唐軍還是吃了敗戰。自打那以後,李思源對孟、董二人隻能聽之任之,除了給二人一再的加官安撫外,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
    少了朝廷的幹預,辦起事來就簡單多了,乘著董璋未穩之際,孟知祥將東川據為己有,成為名符其實的蜀王。李思源便做了個順水人情,封孟知祥為蜀王。
    李思源死後第二年,應順元年(934年),孟知祥在成都稱帝,然而好景不長,幾個月後,勞疾一身的孟知祥在成都病逝,把皇位傳給了15歲的兒子孟昶。
    往事曆曆在目,父親當初交給自己的是如何強大的蜀國,可現如今••••••
    一切禮儀過後,他收拾了所有被供奉的牌位,打包好一並帶走。三月份,一眾人終於登上了船,沿著錦江一路南下,隨即進入岷江到達戎州(宜賓)。
    沿岸民眾沿江相送,但凡能拿出手的東西都帶來了,向著大船的方向一再的叩拜。此時的孟昶隻能躲在船艙裏,聽著兩岸的哭聲,他的心裏難以言明。近四十年來,他一直居在深宮,這是他第一次巡幸蜀中河山,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船帆遠去,他有何臉麵見川蜀父老。
    船隻向東而行,進入三峽,過白帝城,最後到達江陵。趙匡胤早就派人馬儀仗在江陵等候,孟昶一眾由水路改為旱路,跋山涉水向北邊的汴梁進發。
    五月十六,開封府尹趙光義早早的在郊外迎候,文武百官排成長長的隊,這是大宋最高的禮節。看這陣勢,孟昶有點誠惶誠恐,敗軍之將能有這樣的待遇,他頓時覺得心裏沒底。不過也沒辦法了,既來之則安之。
    趙光義一直隨行陪同,接下來的是壓驚酒,好酒好菜,美女相伴,大家一醉方休。
    經過一段時間的忐忑,六月初五,孟昶終於見到了自己的對手——趙匡胤。他再一次當了會俘虜,一通磕頭請罪之後,趙匡胤以寬大的胸懷進行赦免,封孟昶為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兼中書令。
    一長串的官名實際都是榮譽頭銜,這已是位極人臣了,一些大臣致仕後夢寐以求的頭銜。對孟昶而言,這些都不重要,隻要趙匡胤能信守之前的諾言,他就心滿意足了。
    在奔赴京城的路上,他或多或少的聽說了蜀中的事,自他走後,蜀中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趙匡胤對這件事會怎麼看?
    為了天下,為了蜀中的安寧,趙匡胤似乎沒有選擇,隻能背棄當初的諾言。六天之後,六月十一,剛到京城沒一個月的孟昶莫名其妙的死了,死因不詳,官方沒有說法,也沒有誰去調查,一切好似都結束了。
    但是,隨著孟昶的死,一種傳言很快傳開了,大宋皇帝趙匡胤為了一個女人——花蕊夫人徐氏,竟殺死了自己的階下囚。
    徐氏是孟昶的妃子,據說長的非常漂亮,人們用花蕊盛讚她的美貌,除了容貌外,她的才華也堪稱了得,這樣的絕色才女,趙匡胤不動心那才怪。
    有人可能又要發出那句流傳千年的感歎了,真是紅顏禍水。國家破亡,人們總會扯出一個女人,讓她包攬了所有的罪過,總之隻有這樣,人們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亡國的事實。
    褒姒是這樣,妲己是這樣,楊玉環是這樣,徐氏也難逃這樣的命運。然而事情到這裏總會有些許的變數,她那兩句呐喊道出了女人心中的不忿,不要把亡國之事都強加在女人身上。
    孟昶死了,死的窩窩囊囊,新建的府第一片縞素,孟府大門緊閉,鮮有賓客登臨。幾天過後,趙匡胤親臨孟府,一來吊唁孟昶,二來慰問孟昶的母親。
    這位母親坐在房間裏靜靜的發呆,眼前不時的浮現出兒子的樣子。幾十年前在洛陽,唐莊宗將她賜給了孟知祥,她遇見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而今天,在離洛陽很近的開封,她失去了自己的兒子,繞了一個圈,從得到到失去,命運跟她開了個玩笑。
    兒子死後,她沒有掉一滴眼淚,所有的一切都如往常一樣。麵對趙匡胤的問候,她沒有提任何的要求,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現在孟昶死了,一個老太太已經掀不起什麼風浪,這位堅強而倔強的老太太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出於內心的不忍。他打算把老太太送回去,並且一口一個國母的叫著。
    趙匡胤的意思很明顯,隻要老太太同意,隨時都可以送她回蜀中。可是老太太的話卻讓趙匡胤大吃一驚,她不想回成都,想回到自己的娘家——太原。
    這個願望趙皇帝無法滿足她,她曾經離開太原時,那裏還是中原朝廷的地方,然而世事變遷,現在的太原已非王化之地。不過趙匡胤答應她,等到拿下太原,一定送她回去,這一次,皇帝能否兌現諾言?
    趙匡胤走後,李氏對著空蕩蕩的房子開始自言自語,也是對已死去的兒子說,老來喪子,這是人生最大的不幸。她怪怨兒子非要苟延殘喘,以致身死異鄉,如果當初以身殉城那該多好,內可以對得起祖宗,外可以對得起蜀中百姓。
    不過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人死不能複生,這位母親開始絕食,幾天之後,她也隨兒子而去。在母親心裏,兒子就是她的一切,現在兒子不明不白的死了,她能做的就是陪兒子共赴黃泉。
    李氏的倔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皇帝的金口玉言再次食言了,更為可笑的是,終趙匡胤一生也沒拿下太原城,送人回去更是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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