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混亂引來了操場上四麵八方還沒散去的學生，有人立刻就把沒有回辦公室的體育老師叫了過來。
    等兩個體育老師趕過來的時候，顧然和那個男生已經被人七手八腳地分開了。隻不過一個鼻血不止，一個額頭掛彩。
    兩個人因此被架去了醫務室，那個男生先是不依不饒，但看到顧然隻是低頭一味地一言不發，也就漸漸地不說話，在老師的調解下，他生了一肚子的悶氣，揚長而去。
    顧然坐在一張椅子裏，仰著頭，鼻孔裏塞了一團藥用棉花，而他的班主任恨鐵不成鋼地站在他麵前，在一番批評教育之後，嚴肅地說：“顧然，你最近的學習態度和生活態度明顯有問題，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顧然不說話。
    班主任經驗老道地一點頭，“你既然不願意說，那我隻好和你的家長談一談了。我現在就打電話讓他來一趟。”說著，拿出了手機。
    顧然有了反應，他一瞄醫務室裏的時鍾，看到6點30分的時間後，直起了脊背，對班主任說：“老師，不要打，他現在有事，來不了！”
    班主任雖然嚴厲，但不是霸道的人，見顧然這麼說，就收回手機，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循循善誘地說：“你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很讓老師放心的孩子，老師也知道這種應考的非常時期很容易有情緒的波動……”班主任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說了半個多小時之後，最後拍了拍顧然的肩膀，說：“老師相信你一定能自己調整過來。你如果願意來找老師，老師也很歡迎。”
    顧然在這半個多小時裏，不由分說地一律點頭說是。在送走了班主任之後，顧然渾身疼痛地回了教室，教室裏已經來了幾個準備晚自修的住校生，看到顧然都行了注目禮，大概都知道了他今天在操場上“鬧事”了。
    顧然無視了這些目光，拿起了自己的書包，把塞著鼻子的藥用棉花丟進了衛生角的垃圾桶裏，接著頭重腳輕頹廢不堪地走出了教室，去洗手台把自己的臉洗幹淨，抬頭看著鏡子，發現自己的臉色不好，臉也白，像是在雪裏走過一樣。
    顧然甩了甩手，又抹了抹臉，往校門口走去。
    這個時間的校門口是很冷清的，幾排路燈照著空無一人的公交車站，馬路上的車輛不多，因為是校區規避了大部分的車流。
    所以顧然盯著那輛銀色的汽車，又或者盯著倚靠著車身站著的嚴珀，半天都不能動彈。
    入夜的冷風刺骨，刮著顧然的臉頰，顧然覺得食道裏猛地擠出了一隻手，要把他的五髒六腑連根拔起扔出體外。
    嚴珀走了過來，“回家吧。”
    接著，他就像之前很多次那樣，牽住了顧然的手腕，把他帶著往前走。
    顧然恍恍惚惚地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上，車廂內的溫暖讓他舒適了很多，他在那個溫度裏漸漸地找回了大腦運作的節奏和開口說話的勇氣。
    “嚴先生……你……”
    “我在這裏等了你兩個小時多小時，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你為什麼不按時放學出來的原因。”嚴珀沒有立刻開動汽車，隻好靜靜地看著顧然問道。
    顧然張了張嘴，“我不知道……你會來。”他掙紮著擠出那句話，“你不是應該……應該去機場了麼？”
    “我沒去。”
    顧然覺得呼吸困難，“為什麼？”
    嚴珀的輪廓在昏暗的光線裏深深淺淺地猶如刀削斧鑿，他閉口不言了十幾秒，在這冗長的十幾秒裏，他目光料峭地注視著顧然，再然後，他說：“我記得那一年，我問顧言，如果有好的家庭來收養你的弟弟，但再也不準你們見麵，你會願意麼？”
    顧然迎著嚴珀此刻分外沉重的目光，“他說什麼？”
    “你覺得呢？”
    顧然刻意地低下頭，不想讓嚴珀看見自己臉上的異樣，很篤定地說：“他肯定不願意。”
    嚴珀點了點頭，“當時，他就像昨天的你一樣，用一模一樣的表情，對我說——我不知道。”
    顧然嚴珀伸出一隻手，撫摸過顧然的短頭發，滑到了後腦勺的地方輕輕地托住，“所以，我就知道你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