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噴泉的表演還在繼續，顧然不斷地越過每一個站定的行人，步履匆匆地朝中心的位置走去，等他終於走到陸雲朗和何亞琳剛才坐的位置時，他沒有看見他們兩個人。
    空空的座椅積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顧然脫力似地站住了，渾身都在陣陣地發冷，隻有被圍巾圍住的地方還熱著，可是那熱氣也不持久，擋不住他心裏冒出來的寒氣。
    顧然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接著關掉了攝影畫麵。然後，他給陸雲朗打了一個電話，電話接通了，隻是一直沒有人接。
    顧然沒有掛斷，保持著一個動作，凍住了一樣地捏著手機。他大概猜到了什麼，可現在他除了打電話，也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麼。
    “嘟——嘟——嘟——”
    過了一會兒，人工語音響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顧然放下手機重新又撥了一遍，執拗地繼續放在了耳邊。
    眼前是五顏六色扭動的漂亮水柱，嘩嘩的水聲都快淹沒手機裏的聲音了。
    “喂。”
    顧然問：“你在哪兒？”
    “我……我不在洛西廣場那裏。”陸雲朗的聲音和平時完全不一樣，“剛才聽到有人說，聖誕節的音樂噴泉周圍全部是情侶，我想，我就……就走了。”
    不約而同的沉默。
    陸雲朗手在停頓了很久後，歎息地說：“她說她不喜歡我。”苦笑了一聲之後，“我其實也想過她會不喜歡我，可是她真的這麼告訴我的時候，我還是很難過。”
    在這個世界上，顧然想，陸雲朗果然是和自己最相似的一個存在，他們有一樣的傷口和過去，所以往往連情緒都是同步的——比如現在，他敢保證，他的失落不比陸雲朗少。
    “哦，不喜歡啊。”顧然呢喃道。
    “都結束了。”陸雲朗的聲音像是一池靜夜裏的水。
    顧然抬起頭，讓天空中旋轉飄落的細小雪花落在他的臉頰上，“接下來呢，要怎麼辦？”
    陸雲朗的聲音啞啞地，“我想一個人走一走，顧然，今天謝謝你，可我真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你別來找我。”
    “……好。”
    顧然掛斷了手機，走到了那張座椅前，用手拂開了上麵脆弱的白霜，接著坐了下來。他把凍得紅紅的雙手插進了校服大衣兩邊的口袋裏，默默地把下頜和嘴唇都埋進了柔暖的圍巾，讓細膩的絨毛摩擦掃過他的每一個毛孔。
    廣場上還放著“santaclausiscomingtotown”的音樂，慶祝著聖誕節的到來。顧然記得自己小時候並不知道有聖誕節以及其它很多的節日，因為孤兒院裏的生活日複一日，並不會因為節日的存在而有所改變，在顧言去世之後，在陸雲朗離開之後，生活變得很孤單，連節日都不來光臨。
    顧然在正式上學之後才知道有聖誕節，可惜他永遠也記不住那是幾月幾日。在有些事情上，他總是比別人晚一點知道，往往都是在眾所周知後，他才能被普及到。他不敢去問別人，因為怕別人反問他——你爸爸媽媽都沒有告訴你這些？
    僅僅憑借一個人的力量，追上正常家庭的孩子，總是那麼困難。
    就像現在，顧然覺得自己一定在糾結一個別人都明白的問題。可他不能去問別人，他隻能自己絞盡腦汁地想明白那是什麼。
    “你的同學呢？”
    這個聲音過後，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