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之後，顧然在“發送”上略一猶豫，還是咬牙把那行字給刪了，思索了一下之後，重新打了一句：“嚴先生，你回家了麼？”
    顧然眼一閉就把它發了出去。
    接著他開始了焦慮漫長的等待，在第一個五分鍾裏，顧然反複確認自己是不是成功發送了這條短信，在第二個五分鍾裏，顧然開始假設嚴珀各種沒有看到短信的可能性，而在不知第幾個五分鍾裏，顧然很失望地承認，嚴珀根本不會回他。
    “走吧。”
    嚴律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一種夕陽的和煦溫度。此刻他潔淨的臉上淺淺的浮著一點略有倦意的笑容。
    顧然怏怏地把手機放回裏口袋裏，站了起來。
    兩個人一起站在電梯裏，嚴律打破了沉寂，“明明你隻用等在那裏就好了，為什麼看上去比我還累？”
    顧然如夢初醒似地遲鈍了一下，“哦，是麼？”
    “現在幾點？”
    顧然低頭看手表，連懊惱的力氣都沒有了，說：“快12點了。”
    “嚴珀到這會兒還沒轟炸過來，看來的確在忙。”
    顧然雖然沮喪，可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這是什麼表情啊？！他不管你了那才好。”嚴律嗬嗬一笑，用長臂攔住了他的肩膀，磁啞地說道：“你難道不知道12點過後才是真正的夜生活麼？！”
    “喂！可明天是星期一，我得上學！——”
    “叮——”電梯門打開了。
    嚴律帶著濃濃的笑意，用蠻力攬著顧然朝大廳的旋轉玻璃門闊步走去。
    城市在夜晚裏有另一種形態的複蘇，最騷動的最沉靜的，都可以赤裸裸地存在在這片夜色裏。廣袤的黑暗裏，無數盞燈光刺破蒼穹一般地閃爍著。
    嚴律帶著顧然去了一家很小的電影院。
    他在昏昏欲睡的櫃台人員那裏買了兩張午夜場的電影票，電影是小成本製作的喜劇，不過反應很不錯，別出心裁的劇情和出人意料的對白都讓人捧腹。
    夜深人靜的放映廳裏，巨大的屏幕上正演繹著一場又一場的嬉笑怒罵。小電影被安排的場次不多，以至於深夜場更是鮮少人能捧場，所以嚴律和顧然坐在中間的地方，四周全部都是空蕩蕩的座位。
    顧然低落的心情確實被搞笑的情節掃蕩一空，他暫時忘記了那條戰戰兢兢卻無人問津的短信，專注地盯著屏幕裏的人物。
    “為什麼看別人的電影，《十字代號4》還在院線上，為什麼不看？”顧然在一個平淡的空檔不解地轉頭去問嚴律。
    而嚴律垂著頭，寂寂地不回答。
    “嚴律？”顧然湊近了一點。
    嚴律摘下了帽子，無聲地就把一顆溫暖的腦袋靠在了顧然的肩膀上。
    明亮的電影巨幕上兩個主角用無厘頭的方式互相吼著話，而在暗暗的觀眾席裏，嚴律靠著顧然的肩膀陷入了一段似乎不容易醒來的睡眠。
    他前一天夜裏剛完成了《戰馬》定妝照，睡了一個小時後，從淩晨開始就在皇高馬場訓練了將近10個小時，本來可以稍微再休息一下，可見到顧然之後就臨時起意去喝酒，此後他又進行了不間斷的雜誌封麵拍攝和采訪。
    昏暗的空間好像一片寂寞安靜的小宇宙，嚴律宛若一顆暫時不發光的星球，在顧然身邊輕輕地睡過去了。
    而真正的星夜下，嚴珀在辦公室裏，扭上了鋼筆，將一堆文件整齊地放進了抽屜裏。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轉身拉開了身後的窗簾，他抬頭看了看天空中輕輕發光的星辰，抬起挽起衣袖的小臂，用手指微微地揉了揉眉心。
    重新走回座位，他終於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機。
    摁亮的屏幕上有一條幾個小時前的短信。
    嚴珀皺了皺眉頭，看了一下時間才發現已經快到淩晨2點。他覺得自己是忙昏了頭，想打一個電話回去，又擔心顧然已經睡著了。
    這個時候，有人敲門走了進來，是助理端了一杯熱咖啡過來。
    嚴珀抬頭看了她一眼，接著繞出了辦公桌，指著她手裏的咖啡說：“謝謝你，咖啡不用了，下班吧。”他走出幾步從辦公室一角的衣架上取下了西裝外套，一下就穿在身上，準備馬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