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過後立刻就是期中考試，不過對於三年級密集的強度考試來說，大部分人的態度都是疲憊而麻木的。而考完所有科目後的星期五下午，大家都稍稍地鬆了一口氣。
    顧然對這次考試結果比從前要在意得多，因為他的騎馬鞍時必須用令嚴珀滿意的成績來交換，這不得不讓他神經緊繃。因為他的成績非常穩定，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穩定，常年幾乎沒什麼驚喜可言。
    放學的鈴聲響起之後，班裏的學生們都開始哄鬧著收拾書包。
    陸雲朗單肩背著書包走到顧然麵前，另一隻手裏抱著一隻排球，說：“今天著急回去嗎？”
    “不著急。”顧然看了一下他手裏的排球，把書包甩在背上，“要打排球？好啊！”
    陸雲朗一笑，和他並肩走出了教室。
    “加菲他們在哪兒？”顧然左右前後地看了看，問起了平時總是紮堆的一幫同學，“兩個人打，太少了吧。”
    陸雲朗朝操場的方向揚了揚下巴，“都在體育館呢，加上我們，有十個人了。”
    顧然一臉“原來如此”地點了點頭。
    “說起來，自從你……”陸雲朗回避了一下，接著說：“我們好久沒在一起打球了。”
    雖然顧然還沒有成年，仍舊可以處於被收養的範疇，不過正常想收養的家庭一定會選擇嬰幼兒時期的孤兒，以便那個孩子能更和諧地融入家庭，像顧然這樣的已經具有個人意識的青少年，被收養的概率及必要都太低了。這一點上，顧然和陸雲朗一樣別扭。不過再別扭，這件事在兩個人之間也是公開的，關於身世問題，他們都為彼此守著秘密，以便讓他們看上去和同齡人一樣。學校裏，甚至同班同學中，都沒人知道顧然是孤兒，那自然就更不知道“收養”的事了。
    “嚴先生……嗯……還好嗎？對你？”陸雲朗和顧然一起走下樓梯，趁著四下無人很小心地湊近一點去問。
    顧然點了點頭，“很好啊。”
    陸雲朗又問：“那你習慣嗎？”
    顧然想了想，老實地回答：“不習慣。”
    陸雲朗沉默地搭上了顧然的肩膀，說：“我剛到陸家的時候，也很不習慣，第一個晚上，我連睡覺都不敢睡，因為怕天亮的時候起不了床，他們會覺得我懶，討厭我。”
    顧然從來沒聽過陸雲朗說過這些，不禁直直地盯住了他。
    “吃飯的時候也一樣，我也不敢去夾菜，不敢去看他們的眼睛，一直低著頭，心裏害怕，偷偷哭過幾次。那時候真的很想回去，可是——”陸雲朗停了一下，“還是忍住了。”
    顧然轉過了視線，看向了前方，不用陸雲朗多說，他也知道答案。不會有人願意再回孤兒院去，那裏的老師和阿姨再好，都比不上一個正常的家庭。
    “大概一個星期之後，家裏人就看出我的不適了。爸爸媽媽來問我為什麼的時候，我根本不敢說話，以為他們要罵我，然後再把我送回去。”陸雲朗的手臂緊了緊顧然的肩膀，“後來，是姐姐把我拉到她的房間去，她好溫柔，一邊抱著我一邊安慰我……”
    顧然心裏有些羨慕也有些失落，“嗯，真好。”
    陸雲朗晃了晃顧然的肩膀，笑著說：“可你就不同了。”
    “有什麼不同？”
    “我有這樣的待遇是因為，姐姐是女人，而我那時候才七歲。”陸雲朗要笑不笑地開玩笑說：“你該不會是期待嚴先生也那樣對你吧！”
    顧然一皺眉毛，一下子就緊張地甩開陸雲朗得手臂，狠狠地推了他一下。
    陸雲朗笑得聲音發抖，踉蹌地下了好幾步階梯，轉向顧然他繼續說：“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想適應現在的生活，其實自己也得積極點吧。”
    顧然雙手插著校服褲兜，走到陸雲朗麵前，“什麼意思？”
    陸雲朗把那隻排球上下地放在手裏拋著玩，接著往前走出走廊，“雖然我氣不過嚴先生和我姐姐分手，也談不上有多喜歡他，可是……怎麼說呢，嚴先生隻是嚴肅了點而已，他……還是個很不錯的人。”
    顧然說：“這我也知道。”
    陸雲朗回頭看了他一下，飛了一個媚眼，“你不是膽子大嗎，有機會多和他聊一聊，說不定能拉近關係，他雖然忙，應該是不會拒絕的。”
    顧然當即就垮下了臉，心想：這就是問題的根本所在，他不是沒有和嚴珀交流的勇氣和機會，隻是事實太殘酷，他們完——全——聊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