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坐在嚴珀的車裏，不是副駕駛，而是後座。
    嚴珀在顧然看來仍舊是個很有距離感的人，和他在一起，顧然總不敢靠得太近，或是說太多話，因為他怕那會讓對方覺得不舒服。在還沒有熟悉之前，顧然覺得自己還是得小心為上，不能亂來。
    嚴珀開車的時候，也會和顧然說話，然而兩個人之間的話題很脆弱，沒有進行幾句就瀕臨告罄，最後就是莫名其妙地終止了。
    顧然自認為並不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所以他在嚴珀拋出一個問題的時候，幾乎是絞盡腦汁，全身備戰地去迎接這樣一句話，希望可以回答得讓嚴珀滿意，不過也許是過於刻意的關係，雙方之間仍舊彌漫著生硬的氣氛。
    “你的班主任是怎樣的人？”嚴珀在前麵很隨意地又問了一句。
    顧然一梗脖子，立刻正襟危坐地回答：“她……她對我們很嚴格也很負責！”
    嚴珀停頓了一下，瞥了一眼後視鏡裏顧然的臉，“說說你在學校時候的事情吧。”
    顧然仿佛接到了一個很龐大的命題，緊張地抓了抓膝蓋上的褲子，他沉吟了很久，說：“我每天在學校基本，基本是上課考試，或者是去紀檢部——我有參加紀檢部——午休時間我會和部員去巡邏，收集違紀行為上報教導主任，呃……我……”顧然換了一下氣，繼續說：“我偶爾會和雲朗去打球——”顧然說話的時候偷偷地去看了一下嚴珀的反應，在發現他完全沒有反應的時候，心裏發虛地把聲音低了下去，“我的事，其實都挺無聊的。”
    嚴珀沉默了一下，“哦，這樣。”
    這樣？哪樣？——當顧然還在分析嚴珀的話時，他已經停頓了太長了時間，長到已經過了回答的時間點——於是又是一樣的情況，聊不下去了。
    顧然舔了舔幹燥的嘴唇，著急又泄氣地垂下了腦袋。
    車廂裏的空氣似乎流動得很慢，慢得顧然覺得呼吸困難。不知過了多久，車身一停，終於到了學校門口。顧然如獲大赦地解開了安全帶，飛快地開門走了出去。
    輕微的車門閉關聲過後，兩個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後地隔著車身對視了一眼，顧然偏頭立刻就看向了別的地方，他用手往校園的某一個方向搖手一指，背對著嚴珀說：“就是那幢——那幢紅白相間的——我們老師的辦公室在五樓——門口有玻璃牌——”
    嚴珀輕微地點了點頭，走到了顧然身邊。
    衣料上淡淡的清潔味道讓顧然吸了吸鼻子，在氣味不經意間深入的時候，他揉了揉鼻尖，飛快地瞥了一眼身邊的嚴珀，他今天穿著很簡單，甚至連領口都開了幾顆扣子。與他第一回在馬路上看到西裝革履領帶袖扣的模樣很不一樣。
    嚴珀向前走了一步，順便繞過顧然的脖子在他另一邊的肩膀上抓了一下，微微地往前一帶，“我們走吧。”
    顧然彈簧似地挺直了身體，嚴珀放在他肩膀的手猶如一顆炸彈，叫他走路都懸著一顆心。他們來得還算早，校門口的學生還不多，但仍舊也會有三三兩兩的學生會朝這邊不經意地看上幾眼，然後對著身邊的同伴竊竊私語。
    快要分道揚鑣的時候，嚴珀鬆開了顧然的肩膀，朝辦公樓的方向走去。顧然先是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才扶額搖頭往教學樓走去。
    剛走出去一步，猛然抬眼就看見眼前出現了一個人。
    “顧然！”何亞琳笑著在他麵前一蹦。
    顧然鬆了口氣，然後笑著打招呼，“是你啊。”
    何亞琳走到了顧然旁邊，和他並肩往教室去，臉上的笑容也是甜美模式，“剛才在外麵就看見你了，不過你身邊有人，就沒有過來。”
    顧然哦了一聲，小心翼翼的不接話。
    然而何亞琳卻果然問道：“剛才那個人是……”
    顧然搶著說道：“啊——我得先去體育組一趟，不好意思，你先去教室吧！”
    顧然邊跑邊為自己捏了把汗，如果別人問起自己和嚴珀的關係，其實他還真說不上來，既然說不上來，就隻好是跑了。
    等顧然繞了學校一圈之後再去到教室時，他整個人就平靜了許多。不過這個早晨對於校園來說，卻是很不平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