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飆車式的速度，車子在每一個轉彎處，都差點可以撞開護欄，直接從半山飛出去。
    嚴珀狠狠地皺著眉，一邊駕駛，一邊抬手用力扯開了領口的兩顆扣子。
    記憶不受控製地瘋狂湧現，幻化成火焰，煎熬著每一根冷靜的神經。
    ……“你有一個弟弟。是不是？”嚴珀衝上去，攔住了顧言。
    ……顧言別開臉，抗拒地放出一點視線，輕輕說道：“是，我有一個弟弟。”他一邊繞開嚴珀一邊接著說：“不過，這和你沒關係。”
    ……嚴珀回身抓住顧言的手臂，重新站到了他麵前，壓著聲音說：“我……可以見見他麼？”
    ……顧言毫無表情的臉上瞬間暴躁了起來，他狠狠甩開嚴珀的手，用力地瞪著眼睛說道：“嚴珀，我的弟弟，和你們家，一點關係也沒有！”
    ……嚴珀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神情是一種機製的冰冷，但是他卻在說：“顧言，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
    記憶的沼澤沒有邊際，嚴珀沉默地打著方向盤，然而他緊繃的咬肌線條還是顯露了他咬牙切齒的動作，那是一個憤怒而又隱忍的動作，他用力地轟著油門，想要用極端的車速來擺脫記憶的侵蝕。
    ……“顧言，去看看爸爸吧。”冗長的通道口，嚴珀望著背光牽馬的顧言，沙啞地開了口。
    ……顧言停在那裏，肩膀隨著呼吸，上下移動，他沒有走，也沒有回頭。
    ……“去見他最後一麵。”嚴珀的聲音越來越低。
    ……握著韁繩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最終，顧言回過了頭，眼簾中映入了嚴珀黯淡憂鬱的黑眼睛。他慢慢地開口，“我不會去。”
    ……嚴珀看著他，毫不驚訝，預料之中似地，冰涼地笑了笑。
    ……“我答應過媽媽不會再見他。”顧言回過頭，在安靜的通道裏，一步又一步清晰而悠長地踏出了聲音，“不過，請你告訴他，我並不怪他。”
    ……通道的盡頭是一簇亮眼的光團，光團的外麵就是震撼的皇高主賽道，與360度環繞的瘋狂觀眾。
    ……顧言在走出通道的最後一刻，回過了頭，對著嚴珀，似乎是笑著說：“謝謝他在皇高的十周年紀念日為我舉辦慶祝賽，謝謝他，謝謝……”顧言呼吸淩亂了一下，最後說：“謝謝爸爸。”
    ……
    車胎與地麵的激烈摩擦，車身在公路上的急速飛馳。眼前的景物變得那麼快，可是心中的畫麵卻比平常任何時候都要停留得長久。
    “吱——！！”
    刺耳的刹車聲，嚴珀在強大的慣性下，渾身一震！
    嚴珀的表情又恢複如常，他在25歲之後很少允許自己任意地發泄情緒，發泄過後他需要冷靜，冷靜地去審視自己一個長達十年的失誤。
    緊緊地抓著方向盤的雙手，太過於用力，似乎可以崩開血肉，綻出錚錚白骨來。
    半個小時後，這雙手中多出了兩份泛黃的資料，並且被一款老式的訂書針裝訂在一起，意味著這兩份資料的關聯性。
    偌大的辦公室，嚴珀身著筆挺的西裝，坐在辦公桌前，沉沉地盯著手中的資料，隻是半天沒有打開。
    一邊的年輕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謹慎地說：“這份資料是從澤仁孤兒院的院長手裏拿到的，時間印章，經由的部門，所有簽署人員，都核實過了，確實是澤仁孤兒院十七年前的入院登記表格。”
    年輕男人看了一眼依舊沉默的嚴珀，提醒一般地說道：“請您過目。”
    嚴珀點了點頭，一邊掀開資料的封麵，一邊淡淡地對年輕男人說：“嗯，辛苦了。”
    年輕男人會意地朝嚴珀鞠了一躬，然後輕輕地走出了辦公室，並關上了門。
    這份資料包含了幾十頁的內容，但是涉及的人員隻有兩個。
    嚴珀的手指翻到了第一個人，照片裏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右側寫著他的基本信息。
    在父母情況一欄中，印著一段連貫的手寫墨跡：養父（顧向原）死於車禍，生母（荀薇）死於難產。
    嚴珀慢慢地接著往下翻，每隔幾頁就會出現顧言新的照片及當年的體檢報告。他看完之後拿起了另外一份資料，嚴珀捏著封頁紙張的手停在那裏，空氣裏出現了遲疑，或者是……緊張。
    “嘩……”
    輕微的翻頁，嚴珀斂動著眼睛，定睛看了過去。
    照片裏，一個嬰兒的臉，月牙似地眯著眼睛，嘴角滿滿地勾出笑容來，還沒滿一周，卻已經會笑了。
    在父母情況一欄中，印著一段連貫的一模一樣的手寫墨跡：生父（顧向原）死於車禍，生母（荀薇）死於難產。
    至於姓名，嚴珀的目光微微地向一側移動了過去——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