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流暢而哀美的鋼琴曲，翩然舞動的身姿，靈動而優雅地用肢體舞蹈著。不同於語言的感染，無聲而又濃墨重彩的翩躚，更接近一種原始的純粹。纖美的身體在男舞者的托舉下，將至柔與至美詮釋得淋漓盡致。
    她的表情如此地哀傷，又如此地美好。
    她在一個專屬於自己的天地裏經曆著生命的原罪，起承轉合的節奏與旋律裏，她是獨一無二的主角。
    最後一個音符的完結，陸雲嵐優雅地在接連的旋轉裏穩穩站定，揚起修長精致的脖頸，她栗色的眼眸裏水光重重，仿佛能夠延伸至另一個世界。
    “啪啪啪……”
    錯落而來的掌聲裏，陸雲嵐的表情恢複了常態，她緩緩落下自己的腳跟，淡淡地笑著。
    練舞廳中的人不多，隻有四五位舞者，一位鋼琴師，靠著玻璃牆前的橫杆站立的女人，則是“絕代”的舞蹈總監——莫蘭茵。
    莫蘭茵其實已經有五十歲了，但是常年的舞蹈令她的體態娉婷宛若少女，而那標誌性的麵無表情，令皺紋在她的臉上毫無可趁之機。這讓每一個初次看見她的人，都會將她當做一位年華正盛的女士，隻可惜，她的眼神過於沉重，往往會泄露她的滄桑。
    所有人都在鼓掌，除了她。
    陸雲嵐慢慢地走向莫蘭茵，將一縷發絲捋到耳朵後麵。
    莫蘭茵沒說話，隻是輕輕地抬了抬手，對著站在場邊的另一個女孩做了一個動作。那女孩很年輕，幾乎有些年幼的意思，她會意地點頭，幾步就走到了場中。
    此刻所有人都收斂地各歸各位，剛才的小喧囂立刻被遺忘般的過渡掉了。
    女孩挺胸收腹，揚臂靜止，微微側過一點麵孔，低垂著眼睫。一模一樣的鋼琴旋律再一次響起，女孩開始舞蹈。
    陸雲嵐靜靜地站在莫蘭茵的身邊，等著她說話。
    “看見了麼？”終於，莫蘭茵清冷地開了口。
    陸雲嵐順著莫蘭茵的視線看向場中舞蹈著的女孩，默默地抓緊了自己的手指，她沒有說話地點了點頭。
    “真是驚人的天賦。”莫蘭茵淡淡地眯起了眼睛，“從姿態到動作，甚至是節奏，她都在不斷地出錯。可是……”莫蘭茵看向了陸雲嵐，“她的靈氣，無人可比。”
    陸雲嵐輕輕地抿了抿嘴角，“就先天來說，她的確是舞團新人當中最優秀的一個。”
    莫蘭茵展露出一個夾雜著譏誚的笑容，“雲嵐，我希望你能有這樣的危機感。”
    陸雲嵐蒼白的臉色僵硬了一點，但她仍舊淡笑著聽著。
    “她成為舞團當中最優秀的一個，其實隻是時間的問題。”
    莫蘭茵重新望向場中被男舞伴高高舉起的女孩，說：“她最大的問題，僅僅隻是經驗和技巧的不足。可這些都是暫時的，她才十八歲，隻要我們願意，可以調請最好的導師一天二十四小時地訓練她。以她的資質，隨時可以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陸雲嵐的呼吸縈繞在了胸口，無法下沉無法傾吐地淤積著。
    莫蘭茵接著說：“可是，我們沒有這麼做。”
    像是匕首一般尖銳的眼神刺向陸雲嵐，莫蘭茵抬手撫摸了一下陸雲嵐的頭發，她說：“在我看來，你不是我最優秀的學生，卻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學生。”她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接著說：“我願意給我最好的學生最好的機會。”
    陸雲嵐怔怔地看著莫蘭茵，無措地捏著自己纖細的手臂。
    “關於意大利巡演女主角的選擇，我們決定，是你。”
    陸雲嵐湖泊一般的眼眸在幾秒鍾的迷茫後急劇地濕潤起來，伴隨耀目的光澤，她動了動嘴唇，又輕又啞地說：“……是我？”
    莫蘭茵放下自己的手，對她鄭重地點了點頭，“是，《荒原王妃》的女主角是你。”
    陸雲嵐的心髒猛地一滯後，開始難以負荷地急速躍動起來。
    在一個瀕臨的點上，她深吸了一口氣，猛地背過一點身體，迅速地用手去遮擋自己的眼睛。她無法控製地流起了眼淚，原本淤積在心頭的沉沉暮靄，一夕之間化作了太過於複雜的情緒。不容易，真的太不容易。陸雲嵐從來都不是最優秀的那一個，她沒有驚人的天賦，在她的十八歲裏，她的努力一直隻能為她爭取主角身後陪襯的小小天鵝。她的每一步蛻變都夾雜著血淚，每一次在她舞蹈時的哀戚並不是表演，而是她最真誠的流露。
    “把握好這次機會。不要再為任何事情分神。”莫蘭茵轉過一點陸雲嵐的身體，握著她顫抖的肩膀緩緩說道。“我本來不該幹涉你的私事，可我必須說，嚴珀他並不適合你，你們分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她的聲音清冷而又決絕，“他和他爸爸一樣，永遠都對碌碌無為的女人情有獨鍾，可你絕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