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酒的小廝告訴我，郊外來了個賣酒的美嬌娘，喚秋娘。
    數月以來的假裝平靜被徹底瓦解，我慌了。
    自來到長安，饑寒交迫，正逢遇官家千金，那女子眉眼裏盡是愛慕，我便虛與偽蛇，入贅。明明對這樣的自己厭惡到了極點，還是要對所謂的夫人假意溫存。
    在老丈人的資助下，我開了家酒樓。夢裏又回到了那個桂子開滿的時節，秋娘的麵容在落花中模糊。
    妻子問，酒樓叫什麼名字？
    我一晃神，“桂司“兩字不覺脫口而出。
    是嗎……我看著妻子的疑惑，心裏不知何滋味。
    當作回憶的祭奠吧，一切該是終結了。我如是安慰著自己。
    然而我還不料，秋娘竟會到此地。
    拜托了，求你了，別再尋查了。
    我隻當她會呆幾周，很快就走，可我錯了。
    不，不，無論如何不能再見她。
    所以，對不起。
    指節輕彎，如玉般剔透，紅衣男子握著杯，斂眉。
    我不安地坐在他的對麵。
    良久，他緩緩點頭。
    我的噩夢就要結束了。在長安，人們隻會知道我是安家的女婿。
    大概過了半天，顏若又來了。
    他問，可不可以不殺她。
    我第一次見這冷清的男子用這般為難的語氣。
    我說，價錢願意提高一倍。
    顏若用手指扣著桌麵，一聲一聲，分外驚心。
    是否需提首級來見。
    我搖搖頭。
    終於要結束了。
    ＊＊＊＊
    那一晚，我做了個夢，夢見秋娘捧了滿滿一懷桂花，笑著喊阿司。
    我夢見高堂上，秋娘鳳冠霞帔，與我一同拜天地，座上是我的父親和過世的娘親。
    所有人都在笑，多麼美好。
    ＊＊＊＊
    “誒，最近京城的事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哎喲，這麼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那人湊近與他談話人的耳朵，小聲說，“安老爺的新女婿瘋了。”
    說完，那人還咂咂嘴，做出一臉惋惜狀。
    ＊＊＊＊
    顏若再次回到與阿司交易的包廂。桌上一碗鴛鴦酒紅得妖冶，凝視酒麵，顏若看見了秋娘的影子，此時正含情脈脈望著酒外麵，笑靨如花。
    “作孽啊。”顏若輕撫發上垂纓，端起碗一飲而盡。
    ＊＊＊＊
    意識迷迷糊糊，一道光透過大腦，所有混亂的思緒都被連接。
    一驚，倏地坐起，周圍死氣沉沉一片，什麼看不見。
    “這是哪？”阿司驚懼地睜大眼。
    戴著鬼麵的男子順著脖頸摸上阿司的臉。
    冷，刺骨的冷，阿司感覺自己要被凍僵了。
    男子沒有說話，輕點了下阿司的眉間。隨即拍拍手，一女子從幕簾後走出，赫然是秋娘。隻是雙腳並不沾地，不似活人。
    幕澀歎口氣，擺擺手，示意秋娘帶阿司離開。
    “值得嗎？”
    秋娘扶起阿司的手頓了一下，苦笑：“我隻是想找個人愛我。”
    “畢竟，太冷了。”
    話語幽幽。
    ＊＊＊＊
    “你，是誰？”阿司從昏迷中清醒，看著眼前的陌生女子，手不自覺地向身側一摸，一片溫軟——是草地。
    風輕拂，撩起女子的發絲，軟軟的，帶著酒香。
    女子淺笑道：“我叫秋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