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辭沒有騙我，這確實是擦傷，隻是，我不知道被槍彈擦傷可以如此猙獰。
    傷口從腰左側斜向上方撕裂，長過半掌，深可見骨，子彈雖沒有留在血肉裏，但因射程太近，火藥將傷口灼燒的支離模糊，難怪血怎麼都止不住。
    這樣的傷，連縫合都難愈，他卻隻簡單的纏了幾層棉紗。
    我心中驚痛交雜，怔怔的盯著他傷處，雙手止不住顫抖。我道自己翻了幾本醫籍，可臨到現在我才明白，幾萬書頁文字在這樣真真切切的傷口麵前，一無所用。
    我腦子裏空蕩蕩的，早忘記了該怎麼做，卻忽聽南辭說：沒事的，看著嚇人而已，沒事的，芙蘇。
    他聲音柔軟語氣輕鬆，可是那本就失血無色的麵上早已白得蒼茫，我剛才沒輕沒重的恐怕還牽到他傷處，那額前的冷汗隨著他每吐一字都愈發顯得細密。
    他傷成這樣，卻不忘安慰我。
    他傷成這樣啊，又是如何強撐著瞞過眾人，還與我說了那許多話。
    葉芙蘇啊葉芙蘇，你當時還用那些話氣他傷他！你待他處處苛責，他又是如何對你的？
    一念至此，我強自鎮定。慌不得，慌不得，不要再讓他擔心。
    於是翻出醫藥紗布，心中默念一遍：消毒，止血，縫合，包紮……似乎並不太難。
    我問南辭：消毒水放在哪了？
    他指指案幾上那瓶馬貝，說：遞給我。
    我想待會處理傷口時一定很疼，找不到止痛劑，喝點酒或許能讓他不至於太難熬，便倒了大半杯遞給他，豈料他毫不猶豫的一傾杯倒了個幹淨。
    一滴不剩，全倒在那傷口上。
    ——南辭！
    我阻止不及，眼睜睜看著琥珀色馬貝將血液衝淡，眼睜睜看著南辭滿麵雪色因劇痛而簇簇顫落。驚亂之下我一把扶住他，看著他狠狠蹙起的眉，我強撐的鎮定早已化塵作土，碎得不見蹤影。
    他痛得連呼吸都破碎不繼，卻仍勉強開口：剩下的……交給我……
    ——交給你？就由著你這樣處理傷口麼？
    他消毒的方式堪稱野蠻，那麼烈的酒一下衝進血肉裏，真不知他是在治傷還是在自殘，我怎麼能任由他胡來？
    然而南辭騰出一手按下我的，他說：芙蘇，這種事……你做不了……我不要你勉強自己……
    他呼吸斷續，一句話截做幾段說完，讓我整顆心隨著他一起，疼到語音凝噎。
    我望著他，帶著破釜沉舟的堅定，我說：南辭，相信我一次好麼？你什麼都不要擔心，能不能就隻要相信我？
    他便慢慢笑了，鬆手複靠回去，眼睫垂落下來卻掩不去滿滿的信任與安心，他低聲念：什麼時候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