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我連躲都沒有力氣。身體劇烈顫抖，卻感覺不到恐懼，腰上被撞的那處此時更覺虛軟得撐不起重量，整個人就如失了依托順勢下滑。
    ——芙蘇！
    祝南辭似乎被嚇到，動作迅捷的一把扶住我。他問我：芙蘇，怎麼了？
    那修澤眉目間的戲謔調笑都隨之碎了去，隻幹幹淨淨覆滿擔憂，甚至，愧疚。他說：芙蘇，你在發抖，是哪裏不舒服？芙蘇，是我不好，我明知道，我明明知道……竟還這樣激你。
    他麵上蒼白著焦急，讓我險些以為這才是他真實表情。忽然，他雙臂一攬將我擁進懷裏，他說：芙蘇，我該死，是我該死，你說話好麼？告訴我究竟哪裏不舒服，還是方才傷到了哪處？
    我任由他抱著，心跳隨呼吸一起，漸漸變得急促。全因右手觸到的這方冰涼、沉重的器物。
    是他掛在腰間的佩槍！
    我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舉手便抽槍掙離了他的懷抱。
    這是我第二次用槍指向一條人命，可我卻失去了前次不顧一切的決心。此刻被槍口指向的這人，他說自己該死，我也認為他的確該死，可是，冥冥中似乎又有什麼不對。他麵容淡靜看不見半分驚訝神情，就好像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隻是那粲華雙瞳牢牢望住我，一絲絲沁出無奈笑意。
    他問：芙蘇，你為何不開槍？
    是啊，我也不知自己在猶豫什麼。我恨他，我有無數理由去恨他，可是當他的性命置於槍口下時，我卻並不想讓他死，隻好緊緊攥著槍，直攥到視野彌出微薄霧氣。
    ——南辭，祝南辭……
    我輕輕喚他，嗓音柔軟溫涼。我說：祝南辭，你記不記得我們上一次見麵，你攔下我的香檳，笑容溫暖得就像我們是多年知交，你說你叫祝南辭，你說有機會還望再能相見……那日是我十七歲生辰，我還以為你是上天送來給我的生日禮物……
    我攥緊槍，聲音漸漸淒厲：我多麼愚蠢，直到現在也不甘願承認，祝南辭，你果真是上天送來的，是上天送來給我的劫難！祝南辭，你為什麼是兵，為什麼偏偏是兵？
    這最後一問幾乎耗盡心力，右手抖得快要端不住槍，眼前薄霧凝聚成露，將他的麵容折碎成千片萬片，那麵容之上的神情竟然也顯得分外淒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