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這一切都是我設計好的？
    他默了半晌，終於開口，聲音繚繞在空蕩蕩的廳堂，顯出幾分苦澀。他問：你以為我故意讓穎軍抓了你，再殺了你大哥？你以為我的目的是什麼？
    ——我們是你的投路石不是麼？
    那晚之前，我曾親見奉軍大軍悄悄進城，後來梁成說奉軍主力早上時候已經撤離昌州，我還疑心是自己看錯了，如今想來，那不過是他們掩人耳目放出的假消息，原本該是想趁穎軍不備攻打滬城，而我和梁成就這麼不偏不倚恰恰撞到他們槍口上。
    我不知奉軍用什麼方法開了城門。他們設好埋伏，又剛巧遇上我們，便將計就計以我們做誘擾亂穎軍視線。那個軍官其實說的不錯，我們的確是無意間做了奉軍派來的奸細。
    那日大開的滬城其實是祝南辭設下的招神台，而我和梁成則成了送上台的祭品。
    如此捋下來，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抱著這樣的認知，我繼續說：祝統帥，您當然沒必要為兩個無知百姓打亂作戰計劃，可是你為什麼由他們殺了梁大哥？那個亂闖城門的是我，你為什麼不讓他們殺了我？反正已經失去利用價值，何苦還要留下我？祝南辭，你好殘忍，你讓我親眼看著梁大哥死去，卻在我奪了槍之後將我擊暈。你連讓我手刃凶手的最後機會也不願給麼？
    我字字如箭，句句穿心。這一刻，再見他時的驚喜，他麵對我時的真切關心，難掩深情，統統都被我忽略了。這一刻，我並未意識到，我對祝南辭為什麼尤其苛責。
    後來我想，或許正因為他是祝南辭，我才更容不得他欺我瞞我。
    他眼中苦澀一重漫過一重，漸漸堆疊成殤，偏偏唇角還上挑著，那笑容就如浸了毒的罌粟，淒豔得讓人心寒。
    他問：葉芙蘇，我在你心裏就這麼不堪？
    眼見他越來越艱澀的笑容，這一瞬，我真希望自己錯了，可是卻聽他又說：芙蘇，你比我想象中還要聰明！果然不枉我大費周章將你帶來。
    他慢慢靠近，眉目間轉而噙滿戲謔。他說：你這麼聰明，難道猜不出我留下你的意圖？
    這樣的神情這樣的語氣，讓我不由聯想到那日滬城之下的情形，然而如今說這話的人是祝南辭，是我十七歲那年滿懷憧憬，祈願再見的祝南辭！
    可是再見麵，怎麼會變成這番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