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候，原本冷清的街道上忽然多出許多人來。這些人步伐有序，整齊劃一，人雖多，卻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在安靜的夜色中穿行如鬼魅般無聲無息。
    我心裏一動，看這般訓練有素的陣勢，定是軍人沒錯了。再借著稀薄月光仔細看他們身著的軍裝，似乎是奉軍的人。
    時間這麼晚了還調置軍隊，我猜，一定不是軍事演習這樣簡單。
    果然，時過半刻遠處就有槍聲傳來。開始還零零落落，不多會就密集起來連成一片了。
    街上很快亂了。越來越多的人奔湧而出，四散逃命。我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出去，門上忽然傳來急促的敲擊聲，有人在外麵喊：葉小姐！
    這嗓音聽著熟悉，應該是一路上護送著我的青年梁成。我立刻開了門，見他衣衫不整，氣喘籲籲，竟像是跑了很遠的路程。可是當初為了方便照應，他明明就住在我隔壁啊。
    未等我發問，他便急道：葉小姐，穎軍出城了，應該很快就會打過來了，您趕緊收拾一下，我們避一避吧。
    我點點頭就隨他往外走。原本也沒有帶什麼行李出來，此時我抓了件隨身的外套，一邊往身上披一邊匆匆而行，側首見梁成麵色凝重，便安慰道：穎軍的速度應該不會太快，奉軍還在昌州，多少會擋一擋的。
    他苦笑著看過來：小姐，我晚上才打聽得消息，奉軍在東圍戰事失利，今早已將主力軍撤出昌州回去支援了。我估摸著滬城被困這些天，穎軍一定會趁機會打出城來，因而急趕回來打算送小姐離開，卻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奉軍主力今早已經撤離？可我剛才看見的軍隊浩浩蕩蕩少說也有萬餘，那樣的行軍氣勢怎麼說也該算是精銳吧。然而聽梁成語氣，消息來源應該可靠無疑，如此，或許是我看錯了吧。
    於是不再多想，緊跟著他彙入街上人潮。
    出來門我才真正看清現今狀況。街上人流洶湧，熙攘擁擠著往昌州北門方向奔逃，而人流背朝的遠處此刻在槍火映照下時而黑暗，時而亮若白晝。
    我緩下腳步，盯著忽明忽暗的遠處，一顆心漸漸跳得激越。
    梁成回過頭看我，他說：葉小姐，街上人多，還請跟緊我，千萬別走散了。
    我心中主意已定，看著他沒有動。我說：梁大哥，這一路上承你照顧，芙蘇感激不盡，日後若有機會必定好好報答，可是，梁大哥送到這裏就好，趁這時候還沒有封城，你還是趕快離開昌州吧。
    ——小姐不同我走麼？
    我搖搖頭，語氣堅定：不了，我要往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