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傾心相護(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07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剛安置好三姨娘,有丫頭來說:七小姐,四少爺請小姐過去。
我說:好,我馬上過去靈堂。
——小姐,四少爺請小姐去書房。
剛剛華容讓我送三娘回來,自己留下處理殘局。現下,想必都收拾妥當了。可他得了空不回房休息,這時候去書房做什麼?
推門進去,叫一聲四哥,才發現房裏除了華容,還有幾個下人。
華容問:三娘可好些了?
——嗯,三娘許是鬧累了,剛剛又睡下了,我叫吳媽守著呢。
他點一點頭,再問:聽說三娘昨晚鬧得凶,是你勸下的?
暗暗一歎,我想,果然是瞞不住他。看這一屋子人的架勢,昨晚在三姨娘屋裏的情形,怕是一點細節都沒有漏掉吧。
討好的衝他笑笑,我說:也不算,三娘心裏難受,我隻是讓她發發脾氣,哭出來心裏就好一些。
——胡鬧!
華容忽然站起,語音肅沉,幽暗的雙瞳此刻彷若翻卷著黑浪。他何時有過這樣張顯的怒氣?屋裏眾人因這一句都驚得不敢反應,然而我卻顧不得,幾步搶到他身邊。
他剛才乍起之下,身形明顯一晃,眉端也狠狠蹙起,雙唇緊抿將一聲低吟生生壓下。
旁人眼裏,華容是這場災禍中唯一可以救命的浮木,他也隻是默默的將所有重量都攬在肩上。可是我的四哥,他明明還病著,他現在恐怕連自身的重量都撐不動,又怎麼可以承擔這麼重的葉家?
——四哥!
我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心裏像燃了一團火,烤得嗓音發焦。
我說,四哥,你別生氣,是我錯了,我認錯了。我說,四哥,你別氣壞了身子,你坐下來,歇一歇可好?
他無力的任我扶著坐下,眼睛微閉,呼吸深淺不平,一時間竟似痛的說不出話來。我看著他白玉璧般透明的麵容,真害怕他會就這麼碎了。
向他靠了靠,不著痕跡的遮去身後一眾人的視線,我說:劉媽,這裏沒事了,你們都先出去吧。
我知道,華容一定不願被人見到他此刻的模樣。
下人們應著就要退出去,卻忽然聽華容說:等等。
他抬手示意我坐下,我也就不再說話,依他坐了,隻悄悄將他輕顫的五指裹在掌裏。
離他這麼近,因而我看得分明,即便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他也做得吃力。
深喘口氣,聲音穩了穩,他說:劉媽,吩咐下去,今後葉家再有什麼事,隻管來報給我知道,即便我不在,也不準再去煩擾七小姐!
——是,少爺!
華容便頜首散去眾人,隻對即將退出去的一人說道:安瀾,你留下。
他說:安瀾,我當日命你看顧七小姐,可是為什麼她險被砸傷,甚至受了三太太一巴掌,這麼大的事,卻是我從別人口中聽說?
他聲線低寒如覆了霜霧,指端隨著尾音一震幾乎要跳離我的掌心。
他說:安瀾,我給你個機會解釋。
望著麵前年輕的隨侍,我想起昨夜出來小樓曾問的那句:你能不能隻揀重要的說?
心裏很有些過意不去。那時我是怕華容知道了會擔心,如今既然話都說明了,何苦再連累這個無辜的隨侍?
我向著他點點頭,示意他將原委說清。可他卻垂下目光,回複道:四少爺,是我不分輕重,沒有借口解釋。
這句話出乎意料,連我也怔了怔。握住的五指緊緊蜷起,我想,華容這下是真的動怒了。
——好一個不分輕重!你跟了我這些年,竟還不知道,哪些事,是不該瞞的麼?
他指骨緊繃,語音甸甸沉到穀底。我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會鬧成這番局麵,慌忙開口解釋。
我說:四哥,是我讓安瀾別告訴你,我怕你擔心,怕你……怕你就像現在這樣……
小心翼翼拉住他,我說:四哥,你要怪就怪我吧,安瀾沒有錯,安瀾他救了我。
僵硬的五指終於稍稍放鬆。華容深深歎息,看著我說:你不必為他求情,事情權宜,他該有衡量,既然他不願聽我吩咐,我又何苦留他?
回目,他又看一眼安瀾,說:日後,你不必再隨我,就,跟著七小姐吧。
心裏一涼,握住他的手不由鬆開。我問:四哥,為什麼要因為我的錯,讓旁人無辜受累?
這場景,隱隱覺得熟悉。是了,當年父親也是因為我一句話,就攆走了二姨娘。
那年,華容說,七兒,不是你的錯。
可真的不是我的錯麼?如果不是我的錯,那安瀾又是哪裏做錯了?
惶惶起身,退開兩步,我說:四哥,你那麼像父親。
這貌似不相關的一句,讓華容立時一僵,麵上更是如覆冰雪。
我知道,他聽懂了。
他原本緊貼在椅背的身體向前靠了靠,有一瞬,我以為他會向我走來,如往日一樣拉住我,然後說:沒事的,四哥和你鬧著玩的。然而他終是沒有起身,隻是無奈的伸出手來,叫我:七兒,過來。
我卻沒有動。
滿腦子裏都轉著二姨娘最後淒厲的哭號。
她說:總有一天,你身邊的人會一個個離你而去!
她笑:報應啊報應!
如今,一切又要循環回複如九年前麼?
不!那日我沒能阻止父親,而今,我絕不再讓華容犯同樣的錯誤。
決定一出,心也硬了硬。
我說:四哥,請不要責罰安瀾,安瀾沒有錯。
華容眼中光色更暗,許久後卻隻是啞著嗓音歎一聲:七兒……
身後有聲音叫我:七小姐,安瀾願意跟隨七小姐。
我轉目看他,說:安瀾,你是人,不是個物件,誰都沒有資格把你隨隨便便送來送去的。
不待他再說,我又回身去看華容。
我說,四少爺若執意要罰,也該罰我才對。我說,請四少爺留下安瀾,我走便是!
我一句一退,刻意忽略華容眉目間越來越深的慘然。我滿心都隻堅定著一個想法,我的四哥,我絕不能再讓他像父親一樣,落得最後身邊無人的淒涼景況。
這樣想著,腳步不再猶豫,一轉身,我就要推門出去。
可是我竟忘記了,我的四哥,他還病著。
可是我怎麼就忘記了?他剛剛那一動,並不是不想過來拉我,而是,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能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