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時候，有胡人使者來京。
    入京時浩浩湯湯的二十多輛進貢的車隊，引得無數百姓圍觀。
    “大哥，你說這些胡人此次遠道而來，所謀為何？”楊頤的眼睛亮亮的。
    楊世昭細細地磨著墨：“他們所謀無論為何，總不可能是你現在說想的那樣。這次大概是一種試探吧。”
    楊頤的興致減了兩分：“明天我能不去嗎？”
    楊世昭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說呢？”
    楊頤輕咳兩聲：“如此場合，臣弟定要出席，讓那些蠻人見見，何為我泱泱大朝的皇家風範。”
    “你啊。再等等吧，最多不過兩年。”
    楊頤的眼睛又亮了起來：“真的麼？大哥，我可信你這話了！”
    楊世昭落筆寫了個“靜”字，隨手遞給楊頤。
    楊頤雙手接過，看清了字，訕笑：“有了皇兄這句話，我才能靜下心來不是？”
    今日的早朝十分熱鬧，幾派文臣吵得不可開交。
    胡使這次還帶來了一個請求，他們的單於希望能迎娶一位公主為妃，以示兩國秦晉之好。
    “陛下，臣以為，胡人各部落，自開國以來，為我朝附庸，焉有將公主下嫁之理。”
    “陛下，臣以為，公主下嫁，能彰顯我朝招安之誠心，可行。”
    “我朝此前未曾有下嫁公主的先例，陛下，請三思啊。”
    楊頤百無聊賴地看著宮殿屋頂。忽聽得有人道：“……說起下嫁人選，楊樂公主不正適齡麼……”
    楊頤看過去，是兩朝老臣陳國公。
    還真是老了，竟然想出這麼一個餿主意！楊頤想到楊樂，那個伶俐乖巧的妹妹，一雙眼睛瞪了起來，跳到陳國公麵前，叱道：“陳國公，你是何居心，竟如此親近胡人，還是你收了胡使什麼好處！”
    “你……你！四皇子你不要汙蔑老臣。陛下，臣忠心可鑒，方才所言，俱是為社稷考慮。兩國融洽，無兵戈之舉，方能國泰民安……”
    “頤兒，大殿之上吵吵嚷嚷成何體統。”楊銘嗬斥。
    楊頤聽了父皇的話，又看到皇兄給他使的眼色，不情願地閉了嘴。陳國公繼續說著。
    “你還說！”楊頤耐著性子聽，卻見陳國公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要把楊樂嫁出去，一股子氣上來了，掄起拳頭就往陳國公麵上砸去。
    旁邊有大臣連忙抱住了楊頤。
    殿裏頓時一片混亂。
    “夠了！”楊銘使勁一拍桌案，整個大殿都靜了下來。
    “陛下息怒。”有人開了個頭，其他人自然跟著說。
    “太子，此事你如何看？”楊銘問。
    “兒臣以為，胡人狼子野心，此次來京，聲勢浩大，必有所圖。貿貿然將兒臣的妹妹下嫁，兒臣也是不允的。但若是不給胡使個交代，隻怕單於借此生事。”
    “太子所言極是，可有對策？”
    “古有昭君出塞之美談。兒臣不才，私以為可效仿之。”
    “陛下……”
    “陛下……”
    “眾卿不必多言。北方邊患從未歇止，朕如何安心將愛女下嫁？太子，此事交與你去辦，挑選宮女須得謹慎。”
    “是。”
    “楊頤失儀於朝堂，頂撞重臣，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著至京郊行宮自省，削俸一半。陳國公，如此處理，您老可還滿意？”
    “若無他事，退朝吧。”楊銘揮了揮手。
    皇帝已經拍了板子，其他大臣再有不甘，也隻能逐個退出了大殿。
    楊頤被侍衛圍著走出大殿的時候，臉上還是憤憤的。在宮門口的時候，有個小太監跑了過來。侍衛們眼觀耳，耳觀心。
    “四殿下，太子殿下讓我告訴您，請您耐住性子好好待在府裏一段時間。過些日子，他會想陛下求情的。”
    “你跟我大哥說，我這弟弟又拖累他了。他不用特意為我求情。父皇還能關我一輩子不成。”楊頤揮手讓人回去，“難得可以好長一段時間不用上朝，我高興還來不及。”
    小太監連聲應是，小跑著回去複命去了。
    楊頤剛上了馬車，聽見後麵傳來人聲。
    “四皇兄！”
    楊頤掀開簾子：“小樂，你怎麼來了？”
    楊樂握住楊頤的手，兩隻眼睛紅了起來：“四皇兄，今個兒的事情我聽說了。楊樂要謝謝你。但是對不起，害得你被父皇責罰。”
    楊世昭摸摸楊樂的頭：“你是我妹妹！我不幫你幫誰？乖，不哭了，快回宮去。”
    “嗯。”楊樂一邊應，一邊抓著楊頤不鬆手。
    楊頤道：“你再不放手，可要誤了我去行宮自省的時辰了。”
    楊樂聞言，連忙鬆開了手。
    楊頤刮了下楊樂的鼻子：“等著皇兄過段時間來找你。”
    “嗯。”楊樂抽抽搭搭的。
    楊樂身後很遠的地方，楊世昭正在看著這邊。楊頤發現了他，他對著楊頤點了點頭。楊頤也點了下頭。然後坐回了馬車裏。
    “四皇兄，楊樂會想你的。”楊樂跟著馬車跑了兩步，才停住了腳步。
    本以為她同四皇兄不是一母所生，她還生出了疏遠的心思。沒想到，四皇兄會為了她在朝堂上公然對陳國公不敬。這一刻，楊樂的心裏有一個角落又變得柔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