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搖搖頭，始終不開口。這一戰是必然的，他很早以前就已經猜到，隻是沒有想到會如此快。白雲城主的動作遠比他想象的更快，而西門吹雪本來就希望與之一戰，這是一場沒有任何懸念的決鬥。
    因為這一戰必須存在！
    葉孤城不會拒絕。
    西門吹雪更不會拒絕。
    公孫大娘又道，“我知道他們的決鬥之期並不是初一，而是十五，金九齡說是初一隻不過要你快點離開羊城罷了。”
    陸小鳳終於開口，轉過身，看著公孫大娘，喃喃道，“十五？八月十五？”
    公孫大娘點點頭。
    陸小鳳沉默，想起之前阿綠有說過，那溫婉的聲音，帶著些許的期待。笑容更如春風一樣的讓人舒服。
    阿綠長的並不美麗，甚至連漂亮都及不上，但是她的五官十分貼切，搭配在臉上就變得十分秀氣。
    大大的眼睛，紅潤飽滿的雙唇，笑起來臉頰上會有兩顆小酒窩，潔白的牙齒會因光暈而閃閃發光，不黑不白的肌膚也會因為光，讓它微微泛起紅暈。
    不美麗，不漂亮，卻很舒服。會對你笑，會對你胡鬧，也會對你耍賴。那樣的阿綠，是陸小鳳喜歡的。
    陸小鳳的耳邊又響起，響起阿綠低喃的十六個字，她說。
    “月圓之夜，紫金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公孫大娘揮了揮手，看著已經元神出竅的陸小鳳歎了口氣，輕聲道，“八妹若是在世一定會很傷心。陸小鳳你喜歡的是曜姑娘吧。可是你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才這般為難。”
    陸小鳳元神歸位，怔了怔，笑道，“公孫大娘你在說什麼？”
    他的感情真有這麼明顯嗎？
    公孫大娘歎道，“你別不承認，這種事我也是過來人。有些事情絕對比你看的更清楚。女子的心思遠比男子來的細膩，也許八妹早就知道你喜歡誰，卻故意裝作不知道。”
    喜歡上陸小鳳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但要陸小鳳喜歡上你卻是一件很難的事。因為要換回浪子，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但是她很清楚，那個女子什麼都沒有做就已經得到了這樣的殊榮。
    她甚至不需要刻意的去討好，去追逐陸小鳳，就能讓陸小鳳的心裏有她。也許這也是她的本事，偏偏這樣的本事八妹沒有。唯有死去才能讓陸小鳳記得，曾經有一個女子因他而死。
    陸小鳳笑了，笑的十分的坦蕩蕩，說道，“原來這般明顯嗎？我還以為自己藏的很深。”
    公孫大娘點頭道，“十分明顯。”
    陸小鳳喃喃自語，又像是訴說，又像是訴苦，說道，“阿綠說，我以後會遇見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才是我愛的，才是我想要的，而對她僅僅是新鮮，因為不曾遇過，才會有那樣的感覺。她說那不是愛情，是我對自己的欺騙，她說以後我就會明白這些話了。那你說，這些是真，還是假？”
    公孫大娘搖頭，笑道，“也許是真的，也許是假的，但是曜姑娘的意思你應該已經很明白了。”
    陸小鳳被拒絕了。
    這天下竟會有女子拒絕陸小鳳的表白。想必陸小鳳都不曾想過，會有那麼一天，他的感情被人如此拒絕。
    ——用一個不會存在的人來拒絕。
    陸小鳳道，“很清楚，但也不想放棄，可是我不能也不可以。”
    公孫大娘笑道，“因為花滿樓？”
    陸小鳳道，“因為阿綠會生氣，她一定會覺得說的那麼清楚明白，為什麼我不能懂。”
    公孫大娘搖頭，歎了口氣，說道，“八妹不該喜歡你，喜歡你太累，也太傷自己了。但是能被你喜歡，曜姑娘很幸運。陸小鳳竟會如此為她著想，就因為怕她生氣嗎？難道你不怕花滿樓生氣嗎？”
    陸小鳳道，“花滿樓不會介意。但阿綠一定會生氣，所以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有些感情若是沒有說出口，也許他根本不會這般糾結。但是當初他有意無意的說了出口，得到的答案卻讓他如此的失望。
    失望之餘，他又是那般的期待。
    期待之際，他又是那麼的害怕。
    阿綠的個性很倔，她不喜歡被人約束，更不喜歡被人強求。花滿樓的強求能夠得到諒解，因為他是花滿樓，所以才能被體諒。但是他是陸小鳳，是那個風流瀟灑的陸小鳳，他不該死纏爛打。
    可是他知道，他不想放手，也不想就這樣輸給花滿樓。
    就因為是朋友，他更不想輸。
    月色清淺，霧意朦朧。
    陸小鳳到來的時候，就看見花滿樓背手而立，站在院中。他正抬頭望著天空的彎月，細細思索著什麼。有種很特殊的氣息圍繞在他的身邊，像是想通了什麼，又像是思考什麼。
    陸小鳳道，打斷了花滿樓的思緒，“在想什麼。”
    花滿樓道，“你喝酒了，薛冰的死很自責嗎？這並不是你的錯，那是意外，沒有必要如此自責。你不想她出事，誰也不想。”
    陸小鳳笑了，說道，“嗯，的確是意外。但我若沒拉她進來，也許她不會死。所以我要負上全部的責任。”
    花滿樓道，“還記得石秀雪嗎？她也死了，死在我的麵前，若不是因為我她可能也不會死。”
    陸小鳳明白花滿樓的意思。
    花滿樓又道，“陸小鳳，你喜歡秀綠吧。”
    陸小鳳點點頭，說道，“原來已經明顯到誰都看得出了啊……”
    花滿樓道，“我們認識的時間也許不久，卻十分的默契。我們是朋友，所以我能清楚的感覺到你的變化。麵對秀綠，你的變化最大。所有人都覺得你是為薛冰而傷，但你卻不是。你不過是覺得自己拖累了薛冰，才讓她死了。但若是秀綠死了，怕是你會做出過激之事。”
    我們是一樣的，一不小心就喜歡上了一個笨蛋。
    陸小鳳聳肩道，“這是事實，但我也無能為力。除了借酒消愁外，別無他法。或許過上一段時間，我會忘記這個錯誤。薛冰失蹤的時候，我曾慶幸過，那時候我就知道，如果換成阿綠，也許結局不是就不一樣了。”
    那麼喝酒，到底是要忘記把遭難帶給了薛冰，還是要忘記他喜歡上阿綠的事實？
    花滿樓轉過身，說道，“秀綠走了。”
    陸小鳳一愣，說道，“我以為她會陪著你。”
    花滿樓道，“我也以為她會陪著我。”
    但她還是選擇回到京城，回到她的杏花樓，她說了很多，也做了很多決定。要求分開，冷靜彼此的想法再做決定，不要彼此將來都後悔。可是花滿樓很清楚，他的感情不是現在開始的，是很久以前就存在了。
    不管分開多久，這份感情都不會消失。
    陸小鳳道，“為什麼？”
    花滿樓道，“她說她可能喜歡上我了，需要冷靜一下。她說她可能也喜歡上你了，需要整理一下。她還說，她不能喜歡上我，也不能喜歡上你……因為你屬於一個叫沙曼的女人，而不是她……而我屬於上官飛燕或石秀雪，她說她心裏其實還有一個人，一個比我們都重要的人，她說如果那個人出現，也許我們就會變得毫無意義……所以，她想要冷靜下來，她想要冷卻對我們的感情，為了那個從未出現過的男人……”
    陸小鳳平靜的臉上沒有波動，淡淡道，“沙曼……又是沙曼……但是那個男人又是誰？”
    花滿樓搖頭，說道，“你信嗎？秀綠能夠預測未來，預測那些還未發生的事。她說葉孤城和西門吹雪會決戰，他們之間會有一個人死去，而西門吹雪會成親會有妻子孩兒，但他也會拋妻棄女！”
    陸小鳳道，“我信！”
    花滿樓道，“我也信！”
    他們在不知不覺裏就那樣的信任著曜綠，絲毫不曾動搖。不管那些事多荒唐多無稽，他們依然那樣堅定的相信。
    真的假的又如何？
    他們喜歡的是曜綠本身，並不是能不能預知未來，是不是武林高手這種外在的因素。
    陸小鳳道，“想不到西門吹雪會拋妻棄女……”
    映像裏，他一直以為西門吹雪是不會成親，至少他對劍的感情要比對人來的深啊……
    花滿樓道，“他是人，後來變成了神。神是沒有感情的，所以他才會……也許秀綠早就知道很多事，比如大金鵬王、比如姚嵐，更可能連我們過去的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陸小鳳感歎道，“花滿樓，你什麼時候知道這些的。”
    花滿樓道，“昨天。她說的時候我反而有一種不想知道的衝動，我想告訴她不要再說，那張臉上的表情太遙遠，讓我害怕會失去。但是我又不想打斷她，因為我從未見過那樣的秀綠。”
    陸小鳳道，“花滿樓，你愛上阿綠了。”
    花滿樓笑道，“陸小鳳，你喜歡上秀綠了。”
    他們聳肩笑了笑，對於這樣的答案早就已經不言而喻，又何必再去細細道來這其中的原由？
    如果愛上你是注定的，他們願意受之，不管是什麼結局，都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