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殷衛果然又來蹭晚飯了，不過我早有準備，根本就不在家，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還真是由衷的敬佩起自己的未雨綢繆來。但有家回不了，隻身一人在大街上閑逛也不是什麼有趣的事情，遲修又說要加班，一時半會回不來，而且我相信遲修有那本身死看死守等著我回去，因此在遲修回家之前我都隻能在外邊閑逛。
    雖然如今我理解殷衛這窮追不舍的精神是為了什麼，但我依舊是替他覺得不值。
    一個人散步，雖然寂寞，但卻能安靜下來想許多的事情，不知不覺的我竟然到了新港大學北門，已經是學生們放假的時候了，學校比以往冷清了許多，隻是還有一些外地家裏又遠又不富裕的學生依然留在新港打工，或許當年遲修也是這樣的，隻不過他打的工特殊一些罷了。
    天色漸漸暗了，我坐在校園樹林裏的長椅上，終於手機是被我耗沒了電，黑屏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這下慘了，誰也聯係不到我了，就算是遲修回家了我也不知道。我看著手表，不禁糾結起來到底什麼時候回去才好，或者說幹脆找個地方住一晚上算了。
    退了光輝的夕陽下，腳步踩在落葉上吱吱哢哢作響，一個男孩斜挎著背包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偷眼看，他身材很消瘦，兩條腿細長，現今的時代他這般身材應該屬於比較受女生追捧的那一類吧。我不擅長和人交際，他坐在我身邊倒惹得我是渾身的不舒服，有心換個地方坐下，卻又覺得有些不禮貌。男孩把背包放在一邊，拿出了手機似乎在發短息或是QQ什麼的。
    話說，我手機沒電了幹嘛不借他手機打個電話呢。在心裏反反複複糾結了好久，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我終於下定決心去和這男孩搭話。
    “同學，手機能借我打個電話嗎，我的沒電了。”我說著晃了晃自己已經黑屏了的手機，注視著他。
    “嗯，好啊。”他也抬起頭很大方的把手機遞過來，我的眼睛一直專注於他手裏的手機，但我的手碰觸到他的指尖時，他語氣吃驚的叫到：“所以哥？”
    嗯？我趕緊抬頭去看男孩的臉，莫非是蘇寒嗎？他還沒回家？但他並不是蘇寒，這人長得過於清秀了些，一邊的頭發幾乎擋住了半隻眼睛，皮膚在燈光下也映的雪那麼白，這要是早生了幾百年，定是皇帝身邊的男寵了……額，話說我思想怎麼越發猥瑣了，還有這小子，怎麼好想見過可有好像沒見過一樣呢……
    “你是……”
    “我啊，所以哥。”他的臉突然貼的很近，我冷不防我被他嚇了一跳，差點仰倒在地上，他趕緊把我扶起來，然後就是不住地笑。
    “額，你是……”我又端詳了許久，心想著這樣好看的人我認識的並不多，可是偏偏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他。
    “我是張樺啊，怎麼才幾年不見就忘了？”
    我恍然大悟，確實有這麼一個人，不過怎麼今天會在這裏遇見他呢，也算是老朋友相見了，但我並不開心，別說擁抱什麼的了，我現在隻有尷尬而已。
    “你去哪了，所以哥，從我來新港之後見過你一麵，然後就再沒看見過了，我倒是見了衛哥幾次，但他什麼也不說，那段時間他好象成天鬱鬱寡歡的。”
    “我出國了，在歐洲……額……結婚了。”
    “真的？和男的還是女的啊。”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似乎自己也覺得欠妥。我們沉默著對視了幾秒，然後說也沒再繼續說下去。
    話說他怎麼想到問的這個問題呢，但也沒什麼奇怪的，回想起來這小子似乎就是喜歡男人，之前知道的時候還覺得不可理喻，不過如今我倒在兩個男人身邊團團轉，真是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額，我八卦了，不好意思。”
    “沒事，他是個男的。”
    接下來他沒再追問什麼，也沒表示驚訝，而我我拿著他的電話打給了遲修，但一連幾個他都沒有接，我也隻能就此罷休，把手機還給了張樺。
    “對了，你怎麼在這裏，利文頓呢？”
    “哦……去年就賣了，我要上大學，沒時間打理，我哥還下落不明，沒心思天天管酒店的事情，趁著還沒賠光，我爸就讓我賣了。”
    這……賣掉新港最大的酒店，在他說來就像是買蘿卜白菜那麼輕巧，這又讓我這種從社會最底下甚至地下幾層挖出來往上爬的人真心羨慕嫉妒恨。
    “你還有哥哥？”
    “嗯，一直找他也沒找到，好不容易找到了，又跑了，不過現在……”他看著我，似乎想要表達什麼卻欲言又止，張樺突然背起書包，站起來，“所以哥，去我們宿舍呆會兒吧，手機不是沒電了嗎，我借充電器給你。”
    “你不回家？”我跟著站起來，他搖搖頭。
    “家在美國呢，回去太麻煩了，我把之前的公寓退了，現在住宿舍。”
    一路上，我覺張樺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掃來掃去，我們又說了些閑話，張樺這人聊天代入感很強，直到我們進了他的寢室，也就說個不停。他把充電器拿給我，幫我插好，然後叫了外賣，和我一起看電影。
    “所以哥，電話號碼告訴我唄，放假一個人閑著太沒意思了。”
    “哦……”我把號碼說給他，不過真不明白他一個人在新港閑著幹什麼，“對了，張樺……”
    “叫我樺就行，被別人叫全名感覺有點不舒服。”
    “哦，那咱倆第一次認識那時候你不是就去美國上學來著嗎，怎麼又回來了。”
    “哦，那是為了韓子軒才回去的，讀了一年又回新港了，一開始老爸讓我經營利文頓，但我從小不會做生意，所以幾乎沒什麼效益，幹脆就又賣了，專心上學。”
    “那……你現在學的什麼啊。金融嗎？”
    他拚命的搖頭，“我不是當商人的材料，我學的是景觀設計。”
    “建築學院的？”
    “嗯是啊。”他詫異的看著我，“你怎麼知道。”
    “那你知道遲修嗎？”
    他想了一會兒，點點頭，“我們學院一個風雲人物吧，好像是當年保送他去美國讀研，可他自己執意想去意大利，就把公費的機會放棄了，似乎現在混的不錯呢。
    “那……蘇寒呢？”
    “哦……他啊，學城規那個小子吧，他不住校，聽說在外邊租房子住，他是我學弟，挺老實的，我調戲他他都沒反應。”
    話題變得有幾分詭異，我輕輕嗓子，就此打住。
    寢室裏其他的學生似乎是都離校回家了，走廊裏也是空蕩蕩的，宿管阿姨似乎為了省電把樓道的燈都關了，夜色暗下來，還有些毛骨悚然的。
    終於，遲修的電話是千呼萬喚始出來了，我迫不及待的接起來，他卻隻是說剛才開會沒接電話，還讓我自己早點睡，不用等他了。這回，我徹底死了心，就算工作再忙，也不至於天天住在單位吧，我有心質問他，不過為了不必要的避免爭吵，隻好任他去了。
    “那個……張樺，今天可以在你們宿舍住一晚嗎？”這個要求確實很荒唐，兩個性取向都很詭異的男人同住一室也確實不妥，但他卻隻是說了一聲“好啊，反正也沒人。”然後就拉著我繼續看電影，一直看到了淩晨。
    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正趴在桌子上，耳邊手機的鈴聲吵得要死，我也算是真真切切體驗了一次中國大學的生活。
    “誰啊。”我迷迷糊糊接起電話，一邊揉著眼睛，張樺趴在我身邊，眼睛是完全被頭發擋上了。
    “小以，你這麼早去哪了？”遲修的聲音就像一盆涼水，澆的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我……我在新大呢。”
    “一早去那幹嘛？晨練？”
    “額……呼吸新鮮空氣。”我不著邊際說著胡話，撓了撓頭發站起來，心虛地踱來踱去。
    “哦，我接你回來吧，晨練跑那麼遠的地方幹嘛。”他嗔怪著，但溫柔的很。
    “嗯，那我去北門等你。”
    掛了電話把手機從充電器上拔下來，我輕輕推了推張樺，但他沒什麼反應，為了不吵醒他，我輕輕地關門走了。
    早上的空氣確實很好，自從生活安逸了之後，就很少起這麼早出去了。這樣的生活說起來讓人羨慕，但是既不健康，又累心。
    我走到北門的時候，遲修的車子已經在那停在那裏了。一上車，他就把一個大大的紙袋子放到我懷裏，裏邊是麥當勞的漢堡什麼的。
    “早點回來幫你買的吃的，沒想到你跑出去了，快吃吧。”
    我的感動點一下跌破，幾乎是要哭出來了。
    “我今天休息。”他看著我很狼狽的吃相，笑著遞給我可樂。
    “項目結束了？”我拚命就著水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期待地看著他。
    “還沒……就是休息一天。今天不是周日嗎……”
    我“原來是這樣”的歎了口氣，他笑著撫摸我，然後發動起車子。
    “你想去哪？”
    “我？”我嘴裏還嚼著一塊雞塊，聲音很不清楚，“哪都行啊。”
    似乎很久很久沒有和遲修出門約會什麼的了。
    “先回家吧，你哥可是還在門口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