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我真的算是赴了鴻門宴了……我逃跑著離開了醫院，就像是千年以前的劉邦一樣，那份不安的心情也不比他少多少。我真的是太天真了吧，天真到了想要不再傷害任何人就能解放自己，癡人說夢，殷衛和我已經回不到到處的兄弟關係了。
    果然我回到新港就是一個錯誤，錯在先的，便是我執意離開了新港……我沒能想到殷衛對我能執著到這般地步，我那時候應該去相信他，依賴他的。
    我在大廳跑過的時候，大理石的地磚厚重結實，似乎冒著寒氣，來往行人的腳步聲，被哭喊所掩蓋，宛若四年前的那天，繼父跪在地上，那般的痛苦，也是在那一天，殷衛，死了。
    走出大門的時候，夕陽已經給馬路鍍上了一層金色，我四肢發軟，漫無目的地走過了幾個街口，就癱軟地坐在了街邊的花池上。這樣的時候，我隻能想起遲修，可遲修卻又不在……
    我在新港本來就沒什麼親人，至於朋友，似乎也沒有了，驀然的我不禁嘲笑起自己了，我這個人就是傻得很，自己強大不起來，就總想著依靠別人，靠到最後，卻隻剩我一個人了。
    “遲修，你在哪呢？”
    “公司加班啊，怎麼了？”
    “沒……我想你了，什麼時候能回家啊。”
    “你不是和你哥吃飯去了嗎？”
    “吃完了。”
    “額，那我現在就回去。”
    “直接來找我吧。”
    “你……在哪呢？”
    “中心醫院前邊那個公園裏。”
    “好吧，我現在就過去找你。”
    我坐在秋千上，身體起起伏伏，但完全體回不到蕩秋千的樂趣。身邊有一個不大的孩子眼巴巴看著我，雖然我也覺得自己這麼霸占秋千很過分，但我還是不想下來，搖擺的幅度逐漸變弱，我終於停了下來，幹脆又看起手機……刷微博，看暴漫。
    一個極其粗糙的表情旁邊寫著一行字：“無聊的最高境界就是開著電腦，按著手機，看著電視。”
    我輕輕笑了一聲，然後就是真的空虛了。
    也不知是過了多長時間，遲修突然地出現在了我的麵前。他一改往日的疲憊，但對我依舊是不冷不熱。
    “回家吧，小以。”
    “我想去夜市，帶我去。”我抬頭看著他，他沒什麼反應，還是站著一動不動。
    “早點回去吧，我還要加班。”
    “你就不能少加一天班啊！陪我一會兒能死啊！”我終於咆哮著對著他大吼，我知道周圍的阿姨會好奇地看過來，她們也會議論，因為我吼的對象不是一個女孩。
    “聽話，回去吧……也不是女孩子，這樣幹嘛啊。”他拉了拉我的手臂，而我卻甩開他。
    “是啊，我不是女孩子，那要是換作一個女孩子，你就可以不工作陪她了？”我猛然站起身，在他肩上砸了一拳，打得他他倒退了幾步，“對對對，我還不像女人溫柔，我打人很疼吧！”
    “沒事吧，小以，殷衛給你吃什麼了，吃槍藥了？”他一麵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然後一副大無畏的樣子雙手把我抱住。
    “鬆手，我要回去了。”
    “我抱你回去。”
    “遲修，犯賤也要看我心情。”這句話一出口我就知道出事了。
    遲修立即鬆開我，一聲不吭地走了，我理虧地跟著他，直到上車，他送我到公寓樓下，我們都沒說一句話，甚至連一句再見也沒有。
    二十年來我們第一次吵架，雖然是我單方麵無理取鬧，但平常的遲修怎麼會那麼冷淡……果然，他已經對我失去新鮮感了嗎……
    那天晚上，遲修沒有回來，我一個人躺在床上，霸占了整床被子起想起來平日和遲修搶被子，或者滾床單，動不動不高興了把他踢下床都有過，現在回想起來，也不直到我哪來的那麼大自信心，以為不管我做什麼遲修都不會生氣，而現在，獨守空床就隻能好好反思自己了。
    第二天，我在家呆了一天，似乎是盼著遲修能回來，單事與願違，直到晚上，他也沒回來。我想給遲修打電話，但卻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但我想他，想的發瘋……往往感情饑渴這種東西都還不是單身人士的特質，一個人的時候不覺得單身有什麼不好，現在才戀了一年多，幾天不見就要死要活的了。
    終於，到了晚上我快要睡的時候，遲修才回來，而且和仍舊一言不發地洗了澡，然後上床睡覺。
    我忐忑的躺在床上，就像是後宮妃子希望得到寵幸一樣悄悄往遲修那邊蹭，但他似乎已經睡了，我也隻得自討無趣，悻悻地也睡下了。
    夜裏，我朦朦朧朧醒過來，突然意識到遲修在吻我，他把我抱的很緊，似乎沒有發現我醒來過來。
    一時間我除了哭，什麼也做不了，遲修自然發現了我在哭，停下來，一時間沉默了。
    “修，我們和好吧，是我不對，但是你不要總躲著我嘛。”
    “……小以，我不是躲你，我是真的忙。”他久違地摩挲著我的頭發，就在我正享受著他的溫柔時候，那手卻停下了。
    “睡吧，明天還有工作。”
    “那你……什麼時候才能休息啊。”我的目光像被主人拋棄了的小貓一樣可憐，但在黑暗中他是看不見的。
    “嗯……快了，再忍一段時間，我們就去度假。”不知怎麼的，他的話竟然比搖籃曲更讓人安心，我依偎在他身邊，很快又睡著了。
    隻不過後來，那晚的事就似乎是南柯一夢，遲修還是那麼不冷不熱的對我，或許他確實很忙，但被忽視的滋味不好受。
    殷衛似乎知道我的空虛一樣，恰到好處地出現在了我眼前。那天我去市場買菜，回到公寓的時候，在大門口就看見了他。
    “有事嗎？”我警惕地看著他，往後退了又退。
    “小以，進去裏邊坐坐嗎？”
    “沒事來我這兒幹嘛，你回去吧，我要做飯了。”他沒有半點想走的意思，我和他耗不過，便開了門，他也就不請自來跟著我進了屋。
    “我可以坐在沙發那邊嗎？”
    “殷衛，你有你家的進口沙發不坐，來我這兒湊什麼熱鬧。”他已經坐了下去，而且打開了電視。真是不明白這人到底臉皮厚道了什麼程度，是不是做手術的時候順便把臉也增厚了呢。
    “有喝的嗎，我渴了。”
    “…………”我拿了一杯橙汁放在茶幾上，實話說我這麼做自己也說不上來是出於什麼目的。
    “晚上吃什麼啊，我還是第一次看你做飯呢。”
    “殷衛，你閉嘴老實呆著，要不然我就趕你出去。”我斜著眼睛看他，回了廚房。一直到了我們吃過晚飯，遲修仍然沒有回來，殷衛開飯之前不停地在我身邊轉悠，我把他一遍又一遍地推出了廚房，不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到野蠻感謝殷衛過來陪我吃飯。
    “吃完飯了就回去吧。”把餐桌收拾幹淨，殷衛也很自覺的幫我洗碗。人本來就是什麼都能做的，大少爺洗起碗來除了費點水，倒還挺幹淨的。
    “我明天還能來嗎？”他很期待地看著我，我的回答當然是否定的。
    “不能，來了我也不會給你開門的。”我一邊說著，就把他往門外推，他半反半從地和我到了玄關，這時候我兩隻手還在他的腰上，他趁機也環住我的身體，低下頭輕聲說：“明天我再來看你，今天就先回去了。”
    好吧，接下來的事情是巧合呢，還是故意的呢——門自動開了，然後遲修又是一副累的要死的樣子，他抬頭看見的第一個畫麵就是我和殷衛抱在一起。
    他還沒說什麼，我就本能的推開殷衛，雖然過去想推開這家夥很難，但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隻是一次就成功了。
    “我走了，小以。”殷衛那貨還摸了摸我的頭，然後沒事人一樣溜之大吉。剩下我一個人百口莫辯，我這算什麼事啊，被捉奸在了家裏？讓我怎麼和遲修解釋，根本就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遲修，那個殷衛他就是來蹭飯來著。”
    “哦……”他沒什麼多餘的反應，換好了鞋走進屋裏，然後把一盒東西放在了桌子上，“給你的，我去洗澡了。”
    我雖然心裏仍舊緊張的很，但還是耐不住好奇走過去打開了那個盒子，裏邊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巧克力蛋糕。
    很快，遲修洗好了澡，換了睡衣在我身邊坐下擦頭發，我想一個犯了錯討老爺歡心的小妮子似的接過毛巾幫他擦。
    “今天回來的真早。”
    “嗯。”
    “我又不過生日，送蛋糕給我幹嘛。”擦好了頭發，我把毛巾接起來，下巴就搭在他的肩頭，這樣溫熱的體溫似乎已經好久沒能感受到了，還有玫瑰花香味的沐浴露，很甜。
    “之前惹你不開心了，是我不好。”
    “我……我無理取鬧。你……吃飯了嗎？”
    “還沒呢。”他側過頭，在我臉上親了一下。我不知為什麼心花怒放一樣的開心，鬆開他幾乎是一蹦一跳的走去給他盛飯熱菜。
    “那我給你盛飯，一會兒再吃蛋糕吧。”
    “嗯。”他終於笑了，我也總算是在心裏深深地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