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如今我才發現，累還有另一種方式。坐在管理培訓課堂上的我叫苦不迭，老師講的我完全聽不懂，更要命的是，周圍都是四五十歲的大叔大媽，這讓我的存在顯得很突出。畢竟來上這種課的都是些暴發戶，有了錢有了企業，現學管理的方法，而我竟也光榮的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殷衛不再隻單單給我一個空職，他要求我承擔起那10%的股份的責任。雖然對於他是我老板這件事我深感窩囊，但人在屋簷下，何況已經居其位，也不得不謀其職。現在，每天上午八點就得準時地坐在辦公室，然後處理一大堆完全不知所以的文件，幾乎每份我都要問過殷衛的意見之後才敢決定。
    而到了下午，我就要被送到新港大學管理學研究中心去參加培訓，看著周圍的人心不在焉或者昏昏欲睡的樣子，我也提不起精神來，但如果我取得不了什麼成績的話，我在公司裏就會更加難堪。
    最討厭每周三的股東大會，除了殷衛，每個人都在針對我，提出一些莫明其妙的問題，殷衛隻能默默幫我解圍，但也避免不了我當眾出醜。
    “殷總，所副總來了這麼久了，公司的事情也該知道的差不多了，您不要總是打斷所副總的話，不聽聽他的想法，我們這麼能知道……副總經理的位子他能不能勝任呢？”
    我握緊雙拳，手心裏都是汗。
    “請吧，所少爺。”
    我硬著頭皮雙手撐桌子站起來，看了一眼殷衛，他一臉無奈的神情讓我手足無措。
    “呃……關於彙夏收購的事……我覺得現在正是最佳的時機……”我小心翼翼的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隨即就遭到一片嘲諷的笑聲。
    “最佳時機？大少爺，您平時看不看新聞啊？”
    “殷總，現在根本就能收購彙夏，會使我們陷入巨大的財政危機。”
    我緊張的站在那裏，雖然我明白他們的話實際都是針對殷衛的，但直接矛頭還是指向我，足以讓我無地自容。
    “小以才20，看不清這些形勢也是情有可原的。”殷衛走到我身後，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
    “是啊，20歲，本來就涉世不深，殷總說得很對，不過……委以副總經理的重任，是不是也有些草率呢？”
    “殷總，雖然持有10%的股份，但如果沒有能力的話，我想職務也大可不必這麼高吧。”
    “雖然這是你們殷家的公司，但如果緊憑這一點就身居高位……如何服人？何況……恕我直言，所少爺，不姓殷吧，難免會引來別人的揣測。”
    “實在不行，董事會就要考慮重新選舉副總經理了。”
    他們的話鋒利地在我身上亂劃，這些人完全不顧及當事人的感受，自顧自說著，真的很可惡。我本來對權力沒有什麼追求，但……為什麼我盡管不喜歡也不能勝任副總經理這個職務，卻又不想放棄呢。
    “各位，大家說的都很有道理，我也會考慮的，時候也不早了，今天……散會吧。”殷衛擺出很謙虛的笑臉來，看著股東一個個走了。我在最後，一言不發的剛要走出去，被他攔住了。
    他把門關上，一句話也沒說就抱住了我。
    “放開我，幹嘛啊？”我隻是小聲抗議了幾句，而並沒有實際的拒絕他，我突然很渴望被他抱著……一直以來，所有的困難都是我一個人挺過去的，每當那種時候，我都因為孤獨而恐懼，突然，能有人在這種時候抱住我，這麼溫暖讓人安心的懷抱，我怎麼會拒絕呢。
    “對不起，小以……”
    “是我太笨了，你不用管我了，還是讓我去當打字員吧，或者，接待員怎麼樣？”我突然覺得殷衛反而更加需要安慰。
    “我沒有照顧好你……”他的聲音有些幹啞，讓人聽了，心裏很不舒服。
    “哪有，你……很好了。”雖不比一開始那麼討厭殷衛，但我也並不喜歡他，現在，我卻從內心覺得他很好，到底哪裏好，我說不上來。
    “我隻想讓你陪著我，沒顧及你的感受……”他抱著我一步步後退，靠在了牆上，我整個人幾乎半躺在殷衛的身上，他的身體看似脆弱，卻很結實。
    “好了……衛哥，該工作了。”不知為什麼，我竟用樂翼稱呼殷衛的方式叫他。
    “叫哥哥……”
    “別鬧了，哥……哥，走吧。”我用力幾乎是背著他站起來，他鬆開手，超我笑了笑，摸了摸我頭發，走出了會議室，我楞了片刻，快步跟上。
    一下午的培訓，我第一次拚命想要聽懂老師講的東西，筆記記了一大堆，畢竟是入門的課程，多多少少還是可以領會一點的。拿著沉重的一摞東西，我坐上殷衛派給我的車子。
    “直接回家嗎？少爺？”
    “說好多次了，別叫我少爺……”畢竟連姓都和殷衛不一樣，怎麼可以被稱為少爺呢。
    “那……您去哪呢？”
    “往回開吧……”
    車裏的空調讓我覺得舒服，但這不合時宜的冷氣卻很別扭。車子路過了我熟悉的街，一切依舊，隻不過兩個月而已，哪能有什麼變化。
    “請停一下車。”
    “是！”
    車子在亞峰中學門前停下來，我鬼使神差般走下去，隻覺得有些事還沒做完。
    還是潮濕陰暗的小巷，刺鼻的油煙味也很熟悉。推開門，老板的招呼聲也很熟悉。
    “您來啦，請坐，吃點啥啊？”他滿臉堆笑，我一直覺得很惡心。
    “沒，路過來看看。”
    “呦，我當誰呢，這不小以嗎？上次給你打電話都停機了，嗬！穿這麼板板的，不熱啊。”他趕緊拉了把椅子讓我坐下，我卻沒坐。
    “您找過我？”
    “哦，是，你記不記得原來總有一個商涉那邊訂盒飯的男孩，就每次讓送到紅燈路街口的那個……”
    “嗯，怎麼了？”
    “就你辭職之後，他又訂過兩次，第二次他問我你去哪了。我跟他說你辭職不幹了，後來還來這兒找過幾次……”
    “老板，我還有事，先走了……”我放下50塊錢，“耽誤您生意了，不好意思。”
    我跑著上了車，“少……呃，您還去哪嗎？”
    “紅燈路路口。”
    “去那幹嘛？”司機狐疑的看了我一眼。
    “辦點私事。”我搪塞道。我理解他的疑惑，紅燈路，總共幾百米長，原名紅星路，紅燈路不過是市民中流傳的說法罷了。這裏有為數眾多的**機構，平常去那裏絕對會遭到懷疑。
    車子停下，我走近街角的那台自動售貨機，由於還沒到晚上，整條街都很冷清，抬頭是亂七八糟的霓虹燈，可以想像到夜暮時分這裏的**場麵。
    遲修……他就在這裏工作，服務行業，客人有男有女。
    我自嘲的笑著，歎口氣，走回車上。“老李，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