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在殷衛家住了也大約有一周左右了吧，除了我那與生俱來的自卑感讓我還是覺得不自在之外，其它的，都挺好。
    殷衛每天都會一意孤行的接送我上下班，除了聽他的，我又能怎麼辦呢。當然，他還是天天要我去他公司做事，對於這件事，我堅決寧死不屈，因為這是我做人最基本的原則。
    還有一件讓我苦惱已久的事，每天下午我都會被叫到新銀大廈送兩次飯，每次都是那個女接待，每次都是不用找零的100塊，每次都是讓人無比難堪的鄙夷眼神……雖然借此得了不少外快，但我的自尊卻是一點點被瓦解踐踏。
    在“家”裏我從來不和殷衛說話，嗯，起碼是從不主動和他說話，但這不代表他也會安分的閉上嘴。
    “小以，”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殷衛從書房出來看見我，走過來靠著我坐下，“工作累嗎。”
    “廢話，出體力的活怎麼可能不累。”我裝死一樣坐著不動，沒想到殷衛竟得寸進尺地靠著我。
    “每天要送幾次啊？”
    “多了。”我身子盡可能僵硬，讓他感到不舒服。
    “那來哥哥這裏嘛～”他的身子更大角度的往我質變傾斜，我側身承擔著殷衛不重不輕卻是實實在在的體重。
    “不用了！”我猛地站起來，殷衛順勢側著摔倒在沙發上，他已久裝出可憐的樣子看著我，頭發擋住了右邊的眼睛。
    實際上，我的世界並沒有因他而改變多少，隻不過我認識的人裏麵多了一個殷衛，額，還有他的父親，而已。
    之前認識的人，不論我喜不喜歡，我也仍舊擺脫不開和他們的幹係。
    “小以，今天又是Evisu的褲子，得兩千多吧。”高挑的男孩依靠在街角的售貨機上，頭發被染成和眾多不良少年一樣的黃色，但那俊秀的臉上深深地鐫刻了一道陽光，亮的有些刺眼。
    “修，看你對衣服這麼有研究，去當造型顧問算了。”我把盒飯遞給他，同時接過他的50塊鈔票，按慣例，他不用找錢。
    “我？我可沒那福份。”他微微笑，向我擺擺手。
    我上車騎出街角。
    “小以！”他叫住我，我下意識捏了刹車停下。
    “怎麼了？”
    我回頭看他，他直起身站好，“‘他’對你，很好吧……”他走過來，和往常一樣輕拍我的後背，“你要珍惜，我們這些人，隻有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活下去了。”
    “說，說什麼呢你！我走了，回見！”我逃跑般騎走了，臉紅的發燙，什麼她不他的，這些人天天想的是什麼啊都！
    我在車子上身子不自主的晃了一下，差點摔下去。遲修似乎追過來跑了幾步，但很快就停下來，夏天的風悶熱潮濕，迎麵潑在我臉上，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恨遲修，但無論如何我都是無法討厭遲修。
    遲修是我在孤兒院時候最好的朋友，他長得高，雖然瘦，但打架還是很厲害的，所以那時候我一直靠他保護。至於為什麼我們會在孤兒院中站在一起，或許是因為隻有我們幾個被孤立了吧……
    嫉妒，無處不在，愈是陰暗的地方就愈是強烈。我說過，孤兒院每年春節都會有社會各界給予的捐助，或是文具，或是衣服。
    所謂捐助隻要不是錢，就一定是一定會是久的，凡是久的東西也就一定是有好有壞，而我和遲修，還有其他兩三個小孩拿到的捐贈物總是比其他孩子更多、更好。
    至於為什麼，嗬，那些叔叔阿姨走進福利院，麵對那麼多從未見過的小孩，手裏的捐贈物好的壞的，給誰不給誰，應該怎麼決定呢。
    所以說，人類，以貌取人嘛，必然的。
    我在孤兒院一直生活到16歲，新港是一個福利條件較好的城市，因此我“有幸”白吃白住了16年，我也領取了16年的社會善款和捐贈，也飽受了16年同齡人的白眼。
    那時候，遲修是我唯一的依靠，如果有孩子搶我的東西，第一個站出來替我搶回來的就是遲修，為此，他也沒少受輔導阿姨的訓斥。
    可能也是背負了這樣的陰影，我離開孤兒院後就格外憎恨靠臉吃飯的人，不論男人還是女人，但遲修，和其他幾個人一樣，踏上了和孤兒院那時候一樣的路。
    沒辦法，幹這個總是有出路的，人類，以貌取人是天性嘛……
    但我，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