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
    我見她神色痛苦扭曲，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
    “那條路那麼長，卻是用鮮血鋪就的……本宮打小服侍在側婢女，被本宮硬生生推去擋死，成了本宮高升的墊腳石……她死不瞑目，本宮看著她的眼睛，仿佛、仿佛在質問本宮，為何心狠手辣……嗬嗬嗬……本宮曾幾何時也變得不複純淨起來了？終於，本宮成功了……雖然本宮出身不高，無緣皇後寶座……但也當上了貴妃，執掌鳳印。本宮殺光了所有殘害過你，陷害過本宮的人……皇後、柔妃、鍾修儀，還有好多好多……可是本宮害怕了，本宮常常夢見那些枉死宮人妃嬪來找本宮索命，有時也夢見你在搖籃裏咬著小手指流著口水啊啊地叫，你那般粉嫩可愛，純淨美好，可是你的生母卻手沾血漬……
    “不……本宮不敢害怕……本宮每晚對著紅燭想你……”
    她手中一直把玩的南海黑珍珠佛珠，受不住她大力撕扯，生生給扯斷了。
    清零飄渺的珍珠落地聲，在幽靜昏暗的宮殿中響聲清晰脆亮。紫瓔宮燈薄暗的燈光幽幽照在落地珍珠上，光色被純黑吸收，說不出的譏誚輕蔑。
    一顆顆珍珠滾落拐角，與黑暗融合，連尋找都難。
    歲月終是人生最大的贏家。
    曾經拿自己與歲月之河下賭注的人，最終，看著流年匆匆流過，看著華燈幢幢，疏影橫窗的繁華依舊，而自己，血本無歸。
    歲月之河滿載著似水年華，悠悠尋覓下一位用生命做賭注的賭徒。
    變強了，也迷失了。
    涅槃重生的代價，是永遠失去善良和慈悲。
    半生遊走在刀山火海中，隻在深夜孤燈時懷想支撐自己不倒下的信念。
    褪去華麗貴重的衣服，取下繁複精巧的飾物，洗去嫣紅幽香的胭脂，真正屬於自己的，還有什麼？
    人前尊榮，人後淒苦。
    鮮紅明豔的曼陀羅花苞，最終綻放。
    開得絕美而妖豔，誘惑而狠毒。
    隻在朝夕刹那，凋零。
    帶著不甘與瘋狂。
    我呆呆地站在殿中央，沉默地聽著王太後講訴十幾年前的一場荒謬，從青蔥懵懂的少女到狠毒果斷的貴妃，而我自己，是荒謬的引子，是她瘋狂的借口和信念。
    “拈玉……拈玉……”王太後喚我。
    我回神。
    卻不想接受。
    擺在麵前，一個陰冷、森森的真相。
    “那年本宮成為貴妃，成為宮中最有權勢的女人。本宮終於可以接你進宮，可以看見你玩耍嬉鬧，本宮便也心滿意足。這幾年本宮身子不成了，自然不能讓你永遠不得正名，先是將你托在王府中，而今……時候到了，一切準備就緒，隻要你答應，本宮還能在有生之年見你穿著豫王宮服給本宮請一次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