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二十三章 愛別離,求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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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聲慢慢停下來,她抬眸盯著我,我也凝著她。
“你很想見我?”我淡淡問道。
她看了我好一會兒,我能感覺到她的目光清晰地在我有傷痕的左頰上停留了片刻。然後揚起唇角,輕輕搖搖頭:“七年不見,你真是變了不少。”
“你也是。”我說。
她輕笑一聲,聽不出意味。半晌之後,她看著我,神情卻與先前完全不同,淡的像塊冰。
“你滾吧。”她說,“我不過想看看你拋下師門拋下師妹之後能過成個什麼樣子。現在知道了,你像隻狗。”
我暗暗吸了口氣,卻往前邁了一步。
“你的事做完了,我還沒有。”我聽見自己平靜地說,“我要你救一個人。”
“什麼?我沒聽錯吧?”長長的鐵鏈因為她的動作而發出一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伴著尖厲的笑聲,讓人越發覺得她可怖。
“獨孤雪,你竟然要我幫你救人?”
我說:“你沒聽錯。我救不了他,所以要請你幫忙。”
她忽然止住笑聲,一雙眸子裏的精光射向我,涼涼地說道:“我為什麼要幫你?”
我依然靜靜地看著她,“我無法左右你的原因,所以我隻能求你。”
“求我?”她笑,“好啊,那你便求我吧。心高氣傲的獨孤雪,向來深受師父器重的獨孤雪,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跪在我的腳下,承認我才是勝者。”
我沒有反應,卻覺得身子好像變得有些僵硬起來。那一瞬間像是經過了百年,從楚沉煙到蘇雪央,一幕幕的畫麵,一幕幕我唯一擁有的回憶。
最後,定格在那一張沉睡的臉上。
我嗵地跪了下去。
手在寬大的袖中早已緊緊攥成拳,片刻後,我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一臉震驚的女子,平靜地說道:“求你救他。”
過了一會兒之後,獨孤冰問我:“那人是誰?”
這個問題真是問的恰到好處。
我回答:“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沉默了一下,然後開始詢問起了具體的病症,我看著連未名同她詳述的樣子,心裏止不住地一陣陣激蕩。
然而,沒料到的是,她在聽完之後卻沉吟了一句:“我救不了他。”
我愣愣地看著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依你所描述的病症,這種毒應該本身就是壓製經脈大穴的,一旦動用真氣就會立時斃命。可是這個人卻順勢而為將這劇毒導入了全身經脈以內力封堵,反而為自己留出了一條可使用真氣的路,”她說到這兒,忽而一挑眉,“倒是個聰明的做法,果然是個高手。可問題在於,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不直接取人性命卻隻奪人武功霸道異常的毒,所以我也想不出解毒的法子。”
獨孤冰的話無疑兜頭一盆冷水澆了我一個心涼。
此刻我滿腦子想的都是:鶴衣要死了,他要死了!
她忽然又再開口說道:“若是有黃泉卷在手,或可一試。這典籍中記載了師父畢生所遇所學,這江湖上有幾個人不想要?”
她說這話的時候,我看見她眼梢的冷笑一閃而過,意有所指。
我緩緩垂下眸,沉聲道:“我若有黃泉卷,又何須來求你這一趟。”
“我知你沒有,否則你自然不會來求我這一趟。”她說著,忽而帶著一絲歎息道,“想不到,到最後你我均是無緣做師父的衣缽傳人。”
我不想同她在關於獨孤隱的問題上糾纏,隻是問道:“你當真不能救他?”
她看著我,然後重複了兩個冰冷的字眼:“不能。”
我不再說什麼,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
“不過,”頓了頓,她忽然又道,“他倒是可以自己救自己。”
我忽地抬眼凝向她。
“他如今並非是真的毒發,隻是因為真氣散亂衝撞了毒性導致昏迷。我可以教你用我自創的飛花針法輔助他人渡功來為他將散亂的真氣避開大穴導回各條經脈,隻要過了這關他自然會蘇醒,彼時他再自行調息,自然可同往常一般無二。此舉雖然不能為他徹底解毒,卻能幫他度過一個坎,要不要這麼做,你可以掂量著辦。”
我根本不用思考便立時激動地答道:“當然要做!”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別答的那麼快。我還有條件沒有說完。”
我笑了笑,說道:“你無非是想看著我求你罷了,有什麼條件直說便是。”
她不置可否地揚了揚眉,“用這種方法要連續施針五日,而我要你這五日間,每天都來給我三跪九叩一次。”
“獨孤冰,”連未名忽然沉聲道,“你這種要求未免太過分了。”
“連少莊主,這是我們師姐妹之間的事,與你無關。”她淡淡瞥向我,說道,“要不要答應,我師姐自然會看著辦。”
我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好,”我睜開眼,抬眸看向她,“我答應你。”
“哈哈哈哈哈……”她忽然大笑起來,“甚好,甚好!獨孤雪,我要你知道,你我之間隻有一個勝者,而那個人,隻能是我!”
她放肆無忌的笑聲回蕩在石室中,而我看著她,毫無情緒。
走出空穀齋,我在院中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身後的連未名,對他說道:“未名兄,明日起要為鶴衣開始施針了,方才獨孤冰說要有一個內功深厚的高手來為他渡功,不知你是否願意幫我這個忙。”
他看著我,微微一怔:“你……沒有別的話要問我麼?”
“問你什麼?”
他沉默了一下,目光深深的看著我,須臾,微微一笑:“沒什麼。”
我暗暗歎了一口氣,“若是你要我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獨孤冰的師姐,所以才刻意接近試探我。我認為沒有這個必要。”
他腳下步伐一滯,半晌之後,回眸看著我:“你知道了。”
我點點頭,“從見著她第一眼就知道了。那日我請你幫我找一個女子假扮熟人在街上故意當著青霓的麵與我相認,你連多一句也不曾問卻知道讓那女子假扮從塞外而來。方才我見到獨孤冰的衣飾,才明白為什麼你連我都不知道的事情卻能掌握的如此清楚。”
他笑了笑,“其實我找了你很久,卻沒有想到能在那樣的情況下與你偶遇。彼時我不過是懷疑你是獨孤雪,畢竟我隻見過你十三歲時的畫像,直到你找我幫你,我才確定下來。”
“你找我,是為了你父親的病吧?”
他頷首道:“我以為,黃泉卷若不在獨孤冰那裏,便極有可能在你手中。”
“所以你在鶴衣出事之後並沒有馬上告訴我獨孤冰的事,而是想等著看我會不會拿出黃泉卷來救他。”
他默了默,說:“雪央,我很抱歉。”
“你別這麼說,”我無所謂地笑了笑,“若換了我是你,也會這麼做的。再說你還沒有把我像獨孤冰一樣鎖起來,這點我還是很感謝你的。不過,對於你父親的事,你如今也知道了,我確實是無能為力的。”
“她的事,與你不同。”他忽然莞爾一笑,看著我,“不過,若我們不是那樣相識,或許我也會不擇手段。”
“未名兄,”我說,“我今日雖幫不了你,但你對我的情誼我會牢記在心,你我既是好友,日後我若能幫上你,自然會盡力。”
他抬眸笑笑,月色下,朗星熠熠。
“雪央的話,我自然是信的。”
翌日清晨開始,我便按照約定每日去給獨孤冰三跪九叩,然後便她會教授我當日的針法去為鶴衣施針,每日如此,而我與她之間也從沒有多餘的對話。
這一點,倒與初次見麵的那晚截然不同。
這一天,已是為鶴衣施針的第四日,當我又磕地額頭青腫的往回走的時候,心裏的圓滿卻比前一日更盛。
終於,終於快要到第五日了。
進門的時候腳下忽然打了一個趔趄,被迎上來的黃衫一把扶住。
“小姐,”她頓了頓,說道,“您沒事吧?”
我站直身子,衝她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可是您的腿……”
我驀地停住有些顫顫巍巍的腳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鶴衣,然後看向她說道:“不妨事,待會你去幫我弄些熱水來敷敷就好。”
想來是那石室的地上寒氣有些重,我每日裏三跪九叩,難免對膝蓋的舊傷有些影響。
我知道黃衫對於我每天回來都頭帶瘀傷,腳步虛浮的狀況十分疑惑,但是她到底恪守著本分,沒有多問我一句。此刻她也隻是應了一聲,然後便閉口不再多說什麼,隻小心翼翼地扶著我坐了下來。
不多時連未名便來了,他看了看我的額頭,又看了看我正在熱敷的雙腿,沒有說話。隻等著我弄完之後,才伸出手把我攙扶到了床邊,然後開始給鶴衣進行這一日的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