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婧痛得抬不起頭，指甲摳進泥土裏，含淚道：“有種你們殺了我！否則我一定淹了這座城！”
    何無眨了眨眼，挪過去小聲問高夫人：“她和這座城市什麼仇什麼怨？”
    高夫人歎息：“這水壩就是利用她的力量建造的，是我丈夫參與的項目之一。”
    “他一個凡人，他何德何能？！”芸婧淚如雨下，“我憑什麼要為他受這種罪！”
    高夫人哀傷道：“芸婧，他是你父親。”
    “他不配！”芸婧捶地，“你才是罪有應得！你是騙子，你騙了我，你騙了這裏所有人！”
    何無弱弱舉手：“這裏貌似就我一個人。”
    “你閉嘴！”將辰把何無推到身後，擋住他的視線。
    高夫人轉向拾柒，挽起頭發，用最優雅的姿態跪下，陽光在她姣好的麵容上描繪出堅定的神情：“六界中，凡是涉及到山海經中的異獸，各界之主都是有權處置的，我知道您今日不會白來，要定罪，我這個訛獸算得上是罪大惡極，我以騙人為樂，綁架神獸夫諸養虎為患，早晚會被天道懲治，不如處決了我，放芸婧一條生路吧。”
    芸婧的淚水停下，怔怔盯著高夫人看。
    拾柒在她們之間來回看了一眼，笑道：“處決一個兩個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高夫人凝視倒地不起的芸婧，平靜道：“芸婧還沒見識過人間的美好，我給予她的都是恐懼和壓迫，而且，總得有人給我丈夫送終，人生不過數十載，她很快就能自由，從此天高海闊，再無拘束。”
    “我看她這樣，估計等不了數十載，馬上就能去結果了你丈夫的人生。”拾柒摸著下巴客觀道：“送回敖岸之山，讓她領會下弱肉強食，大致就乖了。”
    “那和讓她去死有什麼分別？”高夫人著實不忍心。
    芸婧倔強道：“死就死，在高家的日子，那才叫生不如死！”
    話音剛落，一把長刀切入視線，刀刃將將砸在芸婧眼前，睫毛甚至被銳利的刀鋒擦得顫抖不止。
    芸婧嚇到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離死亡最近的時刻，她腦海裏蹦出的救命稻草，是高夫人。
    那個在敖岸之山幫她趕走同族，把她從泥濘的池沼裏抱出洗淨，屬於母親的身影。
    何無打了個噴嚏，雖然衣服幹了，可泡過水的身體在風裏吹了老半天，實在受不住。
    在一片沉寂中，他蹭了蹭鼻子，背過身，揚手召回淵泣，腦補自己作為“長無”時那霸氣側漏的樣子，留給餘下不是人的生物們一個瀟灑的背影，大步遠去。
    拾柒愣了半晌，扭頭問將辰：“他想起來了？”
    “去魔界半日遊，聽我爸講了以前的故事。”將辰看著何無遠去的方向，猶豫再三，還是追了過去，邊跑邊匆忙道：“她們歸你處置，那傻逼走錯方向了！”
    “……”
    何無走出半裏地，收了淵泣坐在路邊瑟瑟發抖，血肉之軀經不起折騰，現在的他宛如風燭殘年的老者，隨時都有散架的危機。
    將辰的外套從天而降蓋在他頭頂上，隨之而來的是一句嘲諷：“剛才還裝得人五人六，怎麼一轉眼就蔫了？”
    “別拿你那淵泣都捅不死的身軀和我這脆弱的肉體比。”何無扒拉下外套，毫不客氣地披在了自己肩膀上，“有你這麼對待長輩的嗎？小心我回去讓你爹抽你。”
    將辰看著他被夕陽鍍上一層柔光的後腦勺，忍不住揉了一把：“行了啊，這點破事告狀，你的氣量被狗吃了？丟不丟人，起來，我帶你去醫院。”
    “哦哦，現在想起我了！”何無說著還是起身拍了拍灰。
    “夫諸現世必有水災，人命關天，顧不上你。”將辰誠懇地道歉：“對不住了，別往心裏去。”
    他這麼一說，何無也收起慘兮兮的表情，忍著不適撓了撓頭：“我嚇唬你的，大老爺們哪那麼容易生病，先回去看看你舅舅怎麼處理高夫人和芸婧吧。”
    “舅舅辦事我放心。”將辰伸手打車：“我說去醫院就去醫院。”
    “……”這小子脾氣怎麼突然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