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嵐 章二六 此間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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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張燈結彩已經恍如隔世,轉眼就到了新婚次日,鬱念曉本來睡得就淺再兼因為難過幾乎徹夜未眠,清晨才聽到雞鳴就早早起床。
穿戴洗漱整齊後,找了剪刀割破手指給白帕染了點紅,送出去交給小宮女,這才轉身回屋服侍殷夜離穿衣洗漱。
依照慣例,兩人晨起後踏著落花先去給殷清明請了安,又陪他用了早膳後,殷夜離便匆匆起身告辭往書房走去。
怕在書房遇到殷若素時多少尷尬,鬱念曉隻送殷夜離到了門口後就獨自隻身回了景瑤宮。
想到日後兩人也許都會這麼遮遮掩掩躲躲藏藏,鬱念曉難免有些哀痛。
幸好,她已經在昨晚,流光了自己所有的淚。
因為耽擱了些時間,及至殷夜離趕到書房殷塵瀾早早就在裏麵提筆練字,卻並沒有看到從未缺席過早課的殷若素。
“皇兄,二哥呢?”仔細找遍了整個書房都沒看到人影,殷夜離隻好抱著最後幾分希望問殷塵瀾。
今天異常刻苦勤奮練習書法的殷塵瀾懶洋洋的抬眼,草草打量下殷夜離,“呦,新郎官還來上早課啊。”
“別怪腔怪調的,沒時間跟你開玩笑,二皇兄呢?”如果出了意外…
怎麼可能,才不會出意外的!殷夜離皺著眉看殷塵瀾,等他的回答。
看出殷夜離急躁,殷塵瀾也就沒過多打趣他,痛苦的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幾乎是側臥在鋪了厚厚毛毯的軟椅上,輕聲倒抽了兩口氣。
“他隻是宿醉而且,昨天實在喝得太多,是我和白…寒白露送他回寢宮的。”殷塵瀾暗暗萬分佩服自己反應機敏,沒有把那兩個字脫口而出。
但顯然更為機敏的殷夜離顯然覺察到了有些非同尋常的東西。
“我記得,景華宮似乎離景陽宮甚遠,你昨夜難不成宿在二皇兄處?”殷夜離狐疑的看著殷塵瀾,後者默默的扭過頭。
回想起那日寒白露說的傾心之人一事,殷夜離挑眉,“伊小土?”
往事不堪回首,殷塵瀾表情有些痛苦幾近猙獰,萬分後悔自己為何那時要隨口胡謅個名字。
“看樣子,你昨夜未睡吧?”
殷塵瀾抬手牢牢的捂住自己的臉。
“嗬,昨天你們倒應該是洞房花燭快意人生了,你家那個在魚水之歡時可還是像天仙一般非凡?”
“別再說了…”認命的殷塵瀾把頭緊緊貼在書桌上,極力逃避殷夜離的問題。
“身子可有哪裏難受?需要我請太醫來給你瞧瞧?”
終於羞愧難當忍到極限化為怒氣,殷塵瀾拍桌而起,“殷夜離你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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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成婚三日後,殷夜離終於再次見到西嵐二皇子殷若素。
連綿冬雪落了兩日才堪盡,侯得他到書房時,恰逢晨光熹微朝陽乍暖。
厚厚的積雪映著幾分大概沒什麼溫度的日光,更顯得萬分淒清。皇宮上下天地一片慘白,隻留雪地上幾行腳印歪歪扭扭的向遠處蜿蜒。
隻是幾日沒見罷了,殷若素簡直就像換了個人,尚才二十七歲應是雄姿英發卻已頭發半白,縷縷銀絲隨風飄散,明晃晃的在日光中刺痛了殷夜離的眼。
原本記憶中漆黑如墨的柔順長發,轉眼竟已花白過半。好在殷若素淡泊閑適的氣韻不減,眉目清朗依舊,否則,就真是名副其實的未老先衰。
而且,手中的玉簫沒了蹤影。
據說是鬱念曉出嫁當晚,有人看他在禦花園中親手把簫摔成兩段,以斷舊情。
看他這副模樣,殷夜離心下難免愧疚萬千,忙拉過殷若素,把自己對鬱念曉說過的注意又重複了遍。
本以為他應該會立刻同意,好讓殷夜離的降低點負罪感。
誰知殷若素隻隨口淡淡說,“隨緣。”
可這‘隨緣’二字背後究竟有多少辛酸多少哀痛,恐怕隻有殷若素自己才最清楚。
人各有命,萬事隨緣。
望著他根根白發,又回想新婚之夜,鬱念曉那聲聲含淚忍痛喚出的‘相公’,殷夜離有些唏噓。
他們兩人之間情義可謂深厚,卻因為要保全夫君胞弟紛紛選擇兩相生離。
情真的到了深處,這生離遠遠要比死別要受更多苦痛。
就算殷夜離沒有思慕過什麼人,他也知道這滋味必定難受。
旁觀的寒白露握緊折扇,垂眸沉吟,
“半輪春夏半輪秋,雙照紅燭雙照淚。
流年若許輕塵渡,青絲三千一夕暮。”
詩意朦朧較以往迷離,殷塵瀾自認為才疏學淺,隻好虛心求教,“你說些我能聽懂的話,好嗎?”
“小土,以後別隨便煞風景。三日不見,看你皇兄竟已銀發過半。”寒白露以扇柄重重敲了下殷塵瀾,又繼續兀自惆悵,“時至今日,我才明白當初見到他時,那道卦其中的深意。”
“何解?”私下裏寒白露曾告訴過殷塵瀾他會看向算卦,但殷塵瀾倒是從未當真。
江湖上稍有能耐的術士都會算卦,無非是騙人而已,有什麼稀奇的?
這話他沒敢給寒白露說,否則萬一惹惱了他,倒黴的還是自己。殷塵瀾隻好裝出虛心求教的模樣,等著所謂的卦。
“血泣殷殷汙早雪,月明皎皎皓若素。”遠遠望著殷若素,緩緩念出後兩句,“思卿鬱鬱空閣清,念子切切忽破曉。”
對比今日光景,當真是一字不差。
死固難別,確是生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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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萎靡的回到景瑤宮,殷夜離還沒從愧疚中將自己解脫就聽念雲前來彙報才收到的消息。
為慶賀長姊與西嵐四皇子喜結連理,時隔整整十三年,東嵐國君決定再度禦駕西嵐。
為表重視,西嵐國君殷清明下旨,特赦已在慎思閣幽禁半年的太子殷浩凡,讓四位皇子共同迎見東嵐國君鬱涼澈。
“真是添亂,怎麼又把他放出來了?”扶著額,殷夜離若有所思,“看來不徹底了結他,活著始終是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