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凝絕語,胭脂扣 第二十四章 靜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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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姝看著走神軒承胤喚了多次他才回過神來,說:“嗯,朕亦如此想。前朝士族勢力盤根錯節,朕雖登基數年,卻也難以將其局麵控製完整。更可況,後宮勢力本不該一族獨大,隻手遮天。”錦姝沉默了下來,她聰慧至此,怎還會不明了言下之意。
軒承胤的意思很明顯,作為帝王嬪妃,自己又豈會是衝冠後宮,經久不衰。終有新晉的妃子升遷而來,而自己到底是在帝王棋局之外還是早已在那玲瓏棋局之中深陷,已不能自拔。
“月眉,隨本宮去靜庵堂吧。”錦姝出了天元宮,一臉平靜,波瀾無驚。月眉眉目雪亮中閃過疑惑:“娘娘這是?”錦姝扶了扶有些歪斜的琺琅鳳簪,說道:“你方才說得沒錯,那畢竟是太後娘娘。得罪不得,方才也是本宮一時之衝動,如今冷靜下來,覺得先前之行,大為不妥。”
月眉勸慰道:“可是,娘娘大可以告訴皇上,皇上一定不準許太後娘娘這般做的。”錦姝搖搖頭:“皇上能幫得了本宮一時,也幫不了本宮一世。”錦姝轉過身去望向桑懷公公:“公公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就好。”桑懷溫和的點點頭。
全正陽宮的人都守口如瓶,就連安予瑾也不曾告知。
不過,這幾日後宮裏倒是沸騰了起來。據說前幾日正陽宮錦婕妤處飛來一隻金色的極為漂亮的小鳥,還見錦婕妤如九天仙子般飛上了琉璃頂。到最後傳成的版本就是,錦婕妤蒙獲聖寵,有紫微星(帝王星)庇佑,故此正陽宮飛來了一隻鳳凰,都說錦婕妤是要當皇後娘娘的人。這一傳,掀起軒然大波。
靜庵堂是在皇宮最偏遠處的一座老舊宮殿,是用來禮佛靜心的,也曾有犯錯的妃子來這裏接受懲罰的。雖不是冷宮,不過也算是半個冷宮了。
本該有人打掃,可是這些宮女見沒人管束便也偷懶散了心去,不常打理。月眉帶上好幾位宮女太監,花費一上午才弄幹淨。靜庵堂是一座普通的舊宮殿,懸梁木椅,漿糊窗戶,可以用簡陋來形容。
沒有雕花鑲金梁柱,沒有漢白玉宮階,更沒有禦膳房全天守候,隻有幾張桌椅可供使用,錦姝瞧著,也不曾埋怨。不過,端榮太後那邊應該是得知了消息,要不然也不會安穩坐著,不去正陽宮找麻煩。
錦姝在靜庵堂裏素紗青衣,聽聞這些傳聞不由得一笑:“月眉,你如何看?”月眉端著藥碗濾藥:“依奴婢看,這些個話看似輕描淡寫,說娘娘要當皇後,卻好巧不巧的將所有矛頭又一次的指向了娘娘,讓整個後宮都注意著娘娘的一舉一動。而偏偏這個時候娘娘又在靜庵堂,眾位嬪妃又見不著娘娘,故此這傳聞隻會越來越凶猛。”
錦姝接過藥碗一口氣而下,藥極苦,喝完她皺了皺眉,又說道:“那你覺得會是誰造的謠?”月眉坐下想了想然又搖搖頭:“奴婢委實猜測不出是何人。”錦姝噙著一絲苦澀無奈的笑:“這後宮何時才消停。”收了臉色一本正經的又問:“上次駕禦輦去天元宮時本宮見你好似要說些什麼。”
月眉臉色不正常,有些為難的說:“娘娘,那是皇上下過殺無赦的話,奴婢不敢多說。”錦姝奇怪瞧著月眉:“這靜庵堂天高皇帝遠的,本宮要你說就說,出了什麼事本宮負責。”
月眉歎氣,回憶起當年事:“是娘娘。當年元妃娘娘之所以結局悲慘,多少也是因為與太後作對的緣故,若然,還是可以留得一個全屍的。據傳聞,元妃所犯之刑並沒有五馬分屍那樣重。元妃娘娘是柔然國的長公主,按理說,也同這北朝的太後娘娘沒有怨仇的,可就是不知道為何,元妃娘娘處處打擊太後娘娘蘇門一族的勢力,在後宮在前朝都是這般。所以當日娘娘與太後娘娘作對,奴婢就是想提醒娘娘一聲,太後娘娘,畢竟是這後宮最尊貴的女人。”
錦姝沒有再說話,就憑月眉這幾句話就可以推斷出,當年的元妃是有多受軒承胤的寵愛,與太後娘娘做對怕不是元妃的本意倒像是軒承胤的意思。他讓那女子參與前朝朝政,幹涉後宮管理。可是軒承胤做為端榮太後的兒子也沒理由整日對自己的母後做對呀。而那元妃也不過是外族的女子,想及此處,錦姝不由得心底不是滋味,何故她元妃享盡他軒承胤極盡的恩寵。
來靜庵堂大半月了,日日無神采,眼看就要入夏,還搭著厚厚的披風。最近也不知為何,老是怕冷。
建章宮中,蘇門端榮那張雍容華貴又陰暗冷然的麵容帶著一絲疑惑。
薑華拿了一隻碧色璽石金絲流蘇翠簪輕輕的插在端榮太後的發髻上:“太後娘娘近日要奴才去查訪的事情已有消息了。那錦婕妤是錦從遠將軍的女兒,隻不過錦將軍常年一家在漠北駐守,這錦婕妤也是跟著在漠北草原待了好些年。錦將軍是夫人是前幾年去世的,去世之後才將女兒送去漠北的。這樣一來,奴才派出去的人就很難查獲錦婕妤的真實身份。”
端榮太後憤怒的拔下簪子往地上一扔,簪子落地聲音清脆,叮的斷裂成兩截:“哀家要最確切的消息,哀家要知道那錦婕妤是不是柔然妖女!當年元妃的容顏傾國是天下人皆知的,都說柔然皇族中有位長得不似凡塵之人的長公主,那元妃左眼眼角下有顆豆大的朱砂痣,猶似墮淚。她的長發從不盤起,而是卷曲波浪披在身後。而錦姝不過是沒有那顆朱砂痣,沒有卷曲的頭發而已。那容顏分明就是一個人。”
薑華跪在地上,求饒道:“還請太後娘娘饒恕,奴才一定追查致死。錦婕妤的容顏似如當年的元妃,不過天下如此之大,有相似也不足為奇啊。當年元妃的容顏在宮裏隻有德妃娘娘與顧婉儀娘娘在遠處見過,剩下的就是皇上太後和奴才還記得。太後娘娘何不找來問問?”
顧婉儀禁足才出宮幾日,而德妃傅夢婉已是風光好一時了。
這幾日皇上來看彩妤公主都是將就宿在毓秀宮。端榮太後在建章宮後殿寬廣的院子裏設宴,一番細問也無所出。顧占萱隻是隱隱約約覺著有幾分像,而傅夢婉說話可就引人思考了,她說:錦婕妤像誰或者是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莫要她成為元妃之後。端榮太後對傅夢婉投去讚許的目光。
當年的柔然公主隨軒承胤回宮之後便不再見客,多有嬪妃來訪,也多半是好奇這位名震天下的柔然公主的絕色容顏。元妃不想見這些女人,便向軒承胤討了聖旨,不再見客。
每逢皇家喜宴,元妃也是閉門不出。在這後宮之中,真正能熟悉元妃容顏的也不過太後,皇帝,薑華這三人。不過在柔然時,尹臣月便與元妃熟識。回宮當日,傅夢婉與顧占萱曾遠遠的看過幾眼元妃豔紅的身影。天下間還能清晰記得這位佳人模樣的人已是少之又少了。
快盡黃昏,有客來訪。樹影磨砂,在風中發出沙沙的響聲。
尹臣月白衣飄飄,身帶佩劍而來,孤身立在楊樹下。餘暉落在他雪白的衣衫上,渡出一道淡淡的金光來,溫如白玉的容顏猶如羽化的仙人。靜庵堂偏僻,四處寂靜。比起正宮處,倒是多了一分閑適,也少了不少眼睛。
積雪垂著頭認真的在用掃帚在少地上的塵埃與殘葉,看見一雙潔白無瑕的錦履便立刻抬頭,驚訝又開心的看著尹臣月:“原是少傅大人,奴婢參見大人。”尹臣月溫和的笑著點點頭,儒雅如溫玉般的聲音響起:“你家主子呢?”
錦姝披著披風,一頭青絲鬆散立在門欄處。
眼角卻浮現疲憊憔悴之色,語聲極淺:“臣月。”尹臣月抬首看見多日不見的錦姝,竟是這般憔悴。連步前去,隨錦姝一同入了門,月眉站在門口像四處張望著,在確定沒人之後才進去。月眉行事,一如既往的謹慎小心。
錦姝攏了攏青色淺水紋披風,問道:“前朝正直多事之秋,你怎的來了?”尹臣月掃了掃房間周圍,並未回答錦姝的話:“這靜庵堂倒是好,安靜。阿錦,你就準備這麼一直呆下去嗎?”錦姝半闔著眼眸,倚在木椅上:“我倒是想,可皇上遲早會知道的。臣月你既然這般問,我想你應該是什麼都曉得。我這樣做還不是為了平息與太後之間的火苗子。”
尹臣月執壺到了茶慢慢噘著:“太後娘娘還是先帝的妃子時就曾執掌六宮多年,常年坐在權位頂端,自然容不得有人威脅。你還是小心些好。瞧瞧,都憔悴了不少。”錦姝努力的提手給尹臣月添茶水:“是啊,憔悴了不少。”尹臣月凝視了錦姝一會兒,雙眸淡淡的看著她:“阿錦,一定要善待自己。”不然我會心疼的。這是尹臣月沒有說出口的。
就在說完這一句話之後錦姝正欲說什麼,卻突然暈倒在木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