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凝絕語,胭脂扣  第二十一章 芙蓉帳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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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姝看見掉落在地上已有汙垢的雪色狐裘,一想起尹臣月溫和謙遜的容顏便心生愧疚。又趁著飲酒後的微醺,壯膽著心中怒氣,她一把推開軒承胤,自己一人,胡亂向一方向走去:“皇上要聽順耳的話哪裏會聽不到。”
    軒承胤臉上酒後的酡紅更加明晰,冷冽麵容多了一分魅惑,自己又在心底暗笑,這女子到底是有幾分烈性。上前拉住錦姝:“你去哪裏?”錦姝甩開軒承胤有力的大手,甩了好幾下也沒有甩掉,有些生氣道:“我錦姝自來有什麼說什麼,你那些個蜜語胡話,我不想說也說不來。你放開我!”
    錦姝暗自在心裏拿捏,眉頭微微打皺,你百般寵愛於我,但我卻百般任性,真不知你前世相欠於我,還是此生注定要我欠下你的。軒承胤一直未有放開她:“你一小小女子,想走到哪裏去,這整個北朝都是朕的。”錦姝傲然回擊,瞪著眸子:“那我就去那個什麼叫柔然的。”
    軒承胤寬大的手掌用了力,將錦姝桎梏在身前。他寬額直挺的鼻梁正抵在錦姝白若瓊脂的麵容上:“你敢!”錦姝像似受了驚嚇般,奮力甩開他的手,就像一隻嬌小任性的麋鹿,自顧往前行去。她儼然記不清自己是北朝敬帝的妃子,也記不清那男子是主宰北朝蒼生的帝王。
    月下竹影交錯橫生,碧色青石催生暗苔。直到錦姝出了竹林,又一次來到繪樓,那是軒承胤命人用五行八卦隱藏在禦花園偏僻處的一棟樓。記得尚未冊封時,有一次避雨之急,無心闖入過此禁地。
    繪樓裏亮著紗燈,搖晃暗影。錦姝拂袖輕輕推開房門,竹香撲鼻,乍地見軒承胤執壺倒茶,抬眸,無比挑釁的看著自己。錦姝轉身而逃,軒承胤身手敏捷從背後緊緊的抱住她:“在朕麵前你也如此放肆,哪裏像是帝王的妃子,朕看,倒像匹野馬。”錦姝黑溜溜的雙眸流轉,略帶戲謔口氣:“你哪裏是像皇帝,三番五次圍堵一個妃子,怎的不回去等著那些嬌豔的女人對你千依百順?”軒承胤趁著酒勁兒魅惑笑著:“看來朕今晚要馴服野馬了。”
    軒承胤抬腳將繪樓的門嘭的關上,一手散了錦姝三千墨發。女子嬌聲怒斥,那雙黑曜一般純淨的星眸迷離而又繾倦,升起暖流來。軒承胤素日裏的威儀冷酷在這一刻瞬間崩決,幻為青竹瓊影間的一絲柔情。
    芙蓉帳中暖,夜月雪色映紅紗。紅燭盡,香灰滅,鴛鴦交頸,透過淺淺的月色忘去,紅羅紗中綺麗旖旎。砰的一聲,潔白的雪落在宮階上,無聲纏綿。
    雲若憐回到銅雀宮後便前往書房,書信予家人:孫氏一族將敗,女兒已為父親掃除障礙。襄嬪入冷宮,幾日後父親便可聯名上書彈劾孫氏。
    孫雲二家,向來視為仇敵。孫嫵襄的父親是吏部侍郎,雲若憐的父親是禮部中人。
    禮部,向來是朝廷中油水最為豐厚的部門,而吏部往往是吃力不討好,且油水貧瘠。孫嫵襄的父親因此緊盯禮部雲家,處處夾擊雲父勢力。雲父眼見孫氏漸得皇上眼,怕有朝一日受製於人故此出此陰謀,讓孫嫵襄觸怒皇帝,使得孫家受冷。
    長樂宴後,後宮勢力再次更迭。傅夢婉德妃崛起,正陽宮錦婕妤如雨後春筍般,不容小覷。而傅夢婉傅家,一直為蘇門爪牙,蘇門氏,亦是蘇門端榮母家。
    內侍尖細的嗓音響起:“宣安貴人晉見!”安予瑾抬首看了看鑲著珠玉金匾上的三個大字:毓秀宮。心底不由得一陣,惶恐之間,進宮行禮:“臣妾雲嫦宮安氏參見德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傅夢婉讓宮女把小公主抱了進去,瞬時展開笑容:“妹妹怎的如此客套,來來來,快坐,姐姐這裏可不比正陽宮奢華寬大。”
    傅夢婉身著淺色碧水紋雲緞,隱約間,可見那雲緞宮裝泛著鵝黃色光芒,典雅之中帶有一絲皇族的氣派。安予瑾微微抬眸,看著溫柔如春風的傅夢婉:“不知德妃娘娘今日喚臣妾前來所為何事?”
    傅夢婉臉色微微一凝,心想這安貴人可真是開門見山:“前些日長樂皇宴,本宮送了一支釵給錦婕妤,沒想到冷落了妹妹,真是失禮。錦婕妤與安妹妹你如此交好,本宮哪裏能單讓錦婕妤一人受好?況且上次錦婕妤一升三級,安妹妹你卻…………唉,想想你與她一同進宮卻兩番天地。也不知錦婕妤是如何想的,好歹也應該護著自家妹子。本宮倒真是替安妹妹你憂心。”
    安予瑾初入皇宮,儼然是心靈純真,她即刻黯然了麵龐:“是啊,都是一同進宮的,為何命運就這般不同。或許是臣妾姿色平庸,才疏學淺,故此才落得這般田地。”傅夢婉急忙拉過安予瑾的手安慰著:“妹妹莫要沮喪,這後宮女子個個身邊都靠著一棵大樹,隻要大樹不傾,一切都有出頭之日。孤身奮戰或是誤入左道這都是自尋死路,本宮說的妹妹可明白?”
    安予瑾垂下頭靜默一時,柳葉眉上青黛微微蹙著:“德妃娘娘英明,臣妾愚鈍,尚未領會完全,還請德妃娘娘往後多多指教。”宮女陽春捧著玉壺出來,傅夢婉繼續說:“這是宮裏熬藥最好的藥罐子,是個寒冰玉壺。玉壺工匠說此壺乃千年寒玉,有保藥效之功,熬出的藥可增加藥性十倍,正是傷痛中的病人用這熬藥可是好極。本宮這裏還有些滋陰養顏的上好藥材,等一會兒妹妹也一並拿過去熬著喝,不出半年,妹妹定然國色天香。”
    安予瑾青色柳葉眉緩緩展開來,粉紅蜜桃兒似地嘴唇輕合貝齒,有著淡淡笑意,委身行禮:“多謝德妃娘娘,臣妾不甚歡喜。”
    安予瑾回宮路途中路過正陽宮,停下腳步來對著一旁的碧鳶說道:“碧鳶,將這寒冰玉壺送至正陽宮去罷,她還在養病當中,時時熬藥。如此精巧玲瓏的寒冰玉壺對姝妹妹頗有用處。”
    碧鳶頗有驚訝:“貴人,這可是德妃娘娘送您的貴禮,怎如此輕易出手?況且如今的錦婕妤可不是當初與貴人同出入的錦美人了。”安予瑾回首暗了臉色:“碧鳶,主子的事情何時要你來嚼舌根子?”碧鳶連忙垂首:“碧鳶不該,還請貴人恕罪。”
    碧鳶去送寒冰玉壺,安予瑾卻一人回了雲嫦宮,安予瑾抬首望向深宮上灰暗的天空,邁開無比沉重的步伐,緩行而去。
    彼時,入宮一年,錦裕是去了邊關還是就在帝都,他可有成家,他可還記著那年梨園鬥簫?入宮如此之久,想必皇上連自己名字都喚不上吧,安氏一族的使命,安氏一族的興衰都與她有不可拆卸的責任。
    錦姝大舒一口氣,嬌笑著對積雪讚歎道:“北朝最難熬的冰雪時節可算過去了,本宮總算不用整日待在宮裏,穿著全是皮毛裘袍,手抱手爐了。”積雪端著托盤,偷偷看一眼錦姝沒有在看她,就從托盤裏偷拿一塊琉璃繞絲糕迅速的放在嘴裏,不停的咀嚼,終於咬到琉璃繞絲糕中心的薄荷糖心,頓時大口哈氣一臉享受。
    錦姝讓月眉給自己換上一身淡水芙蓉色滾雪細紗流雲紋齊胸宮裝,兩臂間搭上一條次第暈染冰藍色蝴蝶紋的水袖。柔如雲緞,黑如雲墨的青絲隨意用一根鵝黃色宮絹帶捆在身後。一襲素華,輕減了時光。
    積雪雙手放在下巴處,花癡的看著錦姝:“哇,娘娘,九天玄女下來都會看不過去的。”邊說嘴裏還噴出糕點來,月眉憋著笑蹙著眉頭:“瞧瞧,又在偷吃娘娘的糕點。”錦姝拿了一塊放在嘴裏:“去告訴天元宮裏麵的小廚子,晚上再送來。”
    積雪不識好歹的回了一句:“娘娘每次都要我去天元宮找廚子,還不讓皇上知道,娘娘大可以跟皇上說把拿廚子收到正陽宮裏來。我每次去都要提防著皇上在不在,可是在百米之內我就感受到天元宮的寒氣,每次去我都…………”錦姝懶洋洋的說:“月眉,去把琉璃繞絲糕端出去倒了。”月眉道:“是。”積雪連忙抱過托盤如兔子般跑了出去。
    芷嵐小秦子跑進來,一臉驚訝與歡喜,小秦子說:“娘娘快出去看看,娘娘寢殿琉璃瓦上有隻金色的鳥,可美了。可就是動不了了。”錦姝星眸一轉,頗有好奇:“哦?走,出去看看。”
    正陽宮是從前的浮華殿,宏偉壯麗,即便是寢殿上的瓦都是用琉璃築成。陽光傾瀉而下,整個宮殿頂都是隱約可見的彩色。芷嵐去搬木梯,錦姝看那寢殿上確實有一隻金色的鳥,嗷嗷叫著動彈不得,芷嵐搬著木梯走過來:“木梯找到了,小秦子還不快上去。”
    錦姝揮手阻止:“且慢,本宮親自來。”眾人未及反應過來,錦姝氣沉丹田雙腿一用力飛瞪,雙臂頓時展開,輕鬆飛躍而上。那一瞬,正陽宮所有太監宮女們都癡癡的隨著錦姝淡色芙蓉身影而轉動頭部,微微張開嘴,滿臉不可相信。
    那一瞬,淡如雪色的芙蓉齊胸宮裝長裙在微風中長長揚起,雲袖如亂雪碎瓊般飛舞,如夢如幻。如九天上,絕色仙子飛升仙境,美得不似這凡塵之物。就連素日裏,平靜穩重的月眉也愣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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