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凝絕語,胭脂扣  第二十章 百蝶舞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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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嫵襄輕輕展開繞著水袖的玉臂,徐徐鋪開那長而寬的百蝶幻日水袖。那華麗纖細的身影在金黃朱紅之間隨絲竹管樂而展開曼妙身姿,那五彩冰蠶絲繡著百蝶幻日的水袖在孫嫵襄手臂間似活了一般,她腰身旋轉時,遙望去就像成千上萬隻五彩蝴蝶在長樂殿中逐日飛翔一般。
    孫嫵襄眉心中間一朵碧色玉蓮,顧盼生輝,嫵媚多情。她小心翼翼的觀望著龍台上軒承胤的神色,不過相隔甚遠,中間又有墨色珠簾遮擋,故而,不曾見到龍顏本色。孫嫵襄斂了目光,輕點足,揮長袖,飛身而上舞姬們用玉臂搭成的蓮花盞。她飛紗長瀉,高高立在人群之上,於往日的無趣不同,今日倒真真的活色生香,秀色佳人。
    軒承胤安坐龍台之上,看著孫嫵襄極為精湛的舞技,陷入深深的回憶之中。
    那時,自己還是太子,兵營駐紮柔然,也有位女子在三軍前一舞成名。隻見她,一身血色紗衣,一根五彩冰蠶絲百蝶幻日水袖輕輕搭在白璧間。桀驁絕世的身姿立在高台之上。大漠風起,吹拂起她九尺紅紗,如西邊最妖嬈的一朵落日紅雲,是那般的傾國傾城。待她輕展白臂,微微側首,一頭卷曲墨發高高束在頭頂,用一朵大漠血色火蓮點綴,妖嬈不可方物。
    女子點足回身,腰身旋轉,那九尺紅紗與百蝶水袖便隨著她的身姿舞動開來。深邃眉眼間滿是嫵媚,佳人拂袖揮長紗,催開萬朵紅蓮盛開在荒蕪大漠之中。突然,大風起,女子微有失神,將她拽在手中的紅紗被風卷走,紅紗隨風飛至軒承胤胸口。軒承胤斜眺邪魅的雙眸,拾起紅紗放在鼻息間,笑道:“公主的百蝶水袖,倒有一股大漠紅蓮的香味。”彼時,她絕代風華的容顏飛舞在柔然大漠的天空,眼底盛著國破家亡的淚痕。
    記憶中,那柔然國公主是桀驁不馴,帶有一些任性的。死,對於彼時的她來說,應該是最不在意的事情。而他軒承胤僅僅知曉柔然公主的《百蝶幻日》舞,名動西域十六國。也是她這一舞,讓別國王公貴族的提親踏破了柔然皇宮的門檻。直至,軒承胤占領西域十六國,才曉得在這西北之地,人們視作西域第一寶物的柔然公主,是多麼的國色天香、一舞傾國。
    軒承胤命人將那公主帶上來,半垂星眸淡淡道:“聽說你會跳舞,正好今日本太子無甚大事,故而傳喚你來為本太子舞上一支《百蝶幻日》如何?”想不到那女子瞪著深邃、黑如雲墨的眼眸,輕蔑說道:“區區北朝蠻子,有何資格令本公主一舞!”他淺淡一笑,但那不改的是冰冷的麵容:“那好,一個時辰後,本太子即刻屠城,絕不放過你柔然一草一木。”說完,軒承胤轉身離去。
    柔然公主神色一凝,用身體擋在軒承胤麵前,那悲憫動人的目光是可以讓世間任何一個男子動情的,她哀求道:“求求你,不要屠城。我答應你。”隨後,那身著紅衣的柔然公主走上兵營裏的點將台,傾國一舞。令當時在場的三軍,驚歎不已。
    對了,那傾國傾城紅衣女子名喚薩爾嵐,柔然國的薩爾嵐。薩爾嵐,是鳳凰的意思。
    想起此處,軒承胤馬上拉回思緒,殊不知錦姝也癡癡望著孫嫵襄動人的身姿,又看著軒承胤冰冷容顏下翻騰的心。敬帝一揮寬袍龍袖,起身,沉聲怒道:“襄嬪放肆!”
    雲若憐見火已起,便起身嗬斥:“襄嬪,你好大的膽子!《百蝶幻日》誰不知道是是非之物,延及故人?你竟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令皇上,令整個北朝皇族蒙羞,你當真是忤逆聖上,該殺!”雲若憐急忙上前對著軒承胤道:“皇上,襄嬪對皇上大不敬,皇上定要嚴厲懲處。”
    說完回首看了看傅夢婉,傅夢婉沒有雲若憐的急躁,依然從容道:“皇上,襄嬪大不敬,在春節家宴上冒犯龍顏,臣妾作為協理後宮的嬪妃沒有管教好妹妹,臣妾一樣有罪,請皇上連同臣妾一起懲罰。”雲若憐聽後胸口劇烈起伏,這傅夢婉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倒好,讓她一人做了好人。
    孫嫵襄急忙跪下,顫抖著雙肩道:“皇上明察,臣妾對皇上向來敬畏無比啊!”孫嫵襄似乎憶起什麼似的,眼眸突的一轉看向左後側自己的貼身宮女,這《百蝶幻日》的來由就是這宮女提起的。孫嫵襄急忙解釋:“是她!她是臣妾新來的宮女桃兒,是她告訴臣妾《百蝶幻日》乃天下第一舞,是皇上最喜愛的一支舞。”
    軒承胤與眾人目光又掃向桃兒,桃兒驚慌失措語無倫次:“皇上明鑒,奴婢乃小小宮女哪裏曉得皇上喜愛哪一支舞呢,更可況襄嬪娘娘是主子,咱們做奴才的哪裏敢多嘴。”孫嫵襄上前抓著桃兒的衣襟搖晃:“桃兒,你為何不敢承認,本宮平日裏待你不薄啊!”桃兒顫巍巍垂下頭去不做言辭。
    軒承胤高坐龍椅,冷眼問道:“殿下桃兒打入皇庭監,襄嬪……”雲若憐看出軒承胤的猶豫,一眼瞪著桃兒,桃兒額角冷汗如泉湧,知道皇庭監裏麵沒一個好人,去了就是大刑伺候,吞了吞口水:“皇上饒命,這一切都是襄嬪娘娘的主意,襄嬪娘娘收集了當年元妃娘娘的所有事跡彙成書本。皇上若不信可以派人去襄嬪娘娘宮裏搜。”
    桑懷公公派去的人回來後,拿著據說是當年元妃的遺物還有不知所出的一些書本記事。軒承胤勃然大怒,自元妃死後軒承胤便不允許任何人再提這個女人,若有違者,必死無疑。
    錦姝怔怔的看著坐在高坐上的男子,心中惶恐不安。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般盛怒,可怕的君王軒承胤。而那個柔然公主,真的對他來說如此的重要嗎?還是說,元妃給這位帝王帶來的屈辱是那樣的刻骨銘心。
    長樂殿皇宴,襄嬪被打入冷宮,桃兒處以死刑。桃兒在被侍衛拖出去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雲若憐,雲若憐轉過頭,安在的做回自己的位置。
    錦姝抬首淺笑稟告:“皇上,臣妾微有身子不適,還請皇上恩準臣妾先行告退。”軒承胤微微點頭,繼續喝酒。起身時,月眉為錦姝找罩上雪色狐裘,傅夢婉眉眼清澈,婉轉一笑:“妹妹這雪色狐裘當是極品,聽說北朝這麼幾年就趕製出了兩件來,瞧瞧,皇上多心疼妹妹。”尹臣月淺淡的笑凝滯,不做聲響,繼續飲酒。
    軒承胤放下手中金樽,冷眉抬首看見那件雪色狐裘,白璧無瑕的帝顏再次陰沉襲來,他轉眼用質問的目光看著錦姝,而錦姝根本不敢回首去看軒承胤的眸子,隻是微微一笑:“多謝姐姐誇獎。”傅夢婉也溫柔賢良的笑了笑,眼角輕挑軒承胤龍椅旁的金色箱子,那箱子沒有蓋好,露出一節雪白的雪貂毛來。
    出了長樂殿錦姝對月眉細聲說:“月眉,你且先回去。”月眉擔心道:“娘娘,或許德妃娘娘是不經意那麼一說,並無惡意。娘娘還是早早的回宮等候皇上駕臨才是。”錦姝嘴角牽動,黑曜石星眸在寂冷的月光下顯得更為清澈冷豔:“皇上不會去正陽宮。”
    整個長樂皇宴皆是籠罩在陰謀與算計當中,晉封貶斥,權力牽扯,怕是前朝的人也都牽扯了進來。孫嫵襄本是不受寵的妃嬪,也被人陷害。錦姝感到整個皇宮越發的凝重起來,讓人不能自已。
    宮道兩側積雪多了起來,怕是先前又下了雪。這個季節的皇宮,格外的清冷,寒入骨髓般的冷。幾隻冷梅開在月華之下,四處伸張的枯枝格外猙獰嚇人,那幾朵愈發絢爛的梅花也如妖花般招舞著。
    不知覺才發現自己已來到禦花園站在黑色木槿前,已是夜晚,借著青白的月光隱約可見黑色木槿的枯枝,想想去年三四月的黑色木槿開的正好。
    不經意回身便撞到一人,軒承胤冷聲道:“依舊是這般任性。”錦姝看見明黃色身影恍如天神的男子,心中一顫,聽不出他的喜怒,行禮好似不是時候,解釋又太刻意。於是就僵在那裏,大眼瞪小眼。
    軒承胤伸手撫摸錦姝身上的雪色狐裘:“這別人送的狐裘穿在身上當真是溫暖無比。”錦姝身上明顯一顫,低聲說道:“回稟皇上,當真溫暖。”軒承胤有力的大手蠻橫的將錦姝身上的狐裘扯下來,一雙帝瞳升起黑色雲霧,可怕至極:“再暖和也是外人的,這件,更適合你的身份。”
    軒承胤從身後拿出一件一模一樣的雪色狐裘來,隻是絲帶的地方是皇家固有的明黃色。軒承胤伸手遞給錦姝那件雪色狐裘,然,錦姝遲遲未接。彼時,她的心中既有怒意又有害怕,這件事,如果往更深一層去追究,那便是一場浩劫。她看著此時的軒承胤已然是一頭震怒的黑龍,正瞪著他那雙黑不見底的眸子,在黑夜裏肆虐囂張。
    軒承胤厲聲簡言道:“朕,要你穿上它!”錦姝忽的退後一步,軒承胤的手空在那裏,錦姝側首看著一邊,傲言道:“皇上要罰臣妾,臣妾別無二話。臣妾天資愚鈍,不熟稔宮中禮節……”軒承胤威嚴的看著他:“你是不知宮中禮節。皇宴尚未用到一半你便可以先走,還穿著別人送的狐裘,朕,是該罰你。”
    錦姝反擊回他道:“不就是一件狐裘嗎,皇上坐擁北朝江山,難道連一件小小狐裘都容納不下?”錦姝深覺自己近時日在這深宮裏唯唯諾諾,尊禮教守宮規快把自己逼瘋,也不再想忍耐下去。
    軒承胤咋地微驚看著錦姝,這句話將他的話死死堵在唇間;“任性,這是北朝後宮,不是你錦府府邸,可隨意收下外臣之物。朕要聽你一個正當的解釋,你都不願解釋挽回?”軒承胤不願再說下去,因為這件事若是被有心之人追查下去,那才是一場無法預言的災難。軒承胤心底非常清楚,這狐裘乃尹臣月之物,或許,因為故人之故,所以贈人。這些,他都可以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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